凡是在皇城里带了大半辈子的人,朝中风云每日都听的一字不落。不比前些天宫里进的新人,有嘴快的一眨眼没看住,下一刻就被皇上削了脑袋。
想到这儿冯时安一哆嗦,作为先皇身边的人,他自然知道这皇位本该是四皇子的。可瞧着身边被拖走的尸体,他将心底那秘密压的更死了。
寝殿外皑皑白雪,六出纷飞的时日冻得人直打哆嗦。眼见着云同尘出了寝殿,冯时安收敛神思忙迎上前去,递上一封小信。
明唐亲国正在北边,取的是“新月”二字,和亲使臣前来,带着赠礼递了封书信。冯时安查了并无异样,这才在寝宫前等着。
云同尘看完了信,抬手便丢进了一旁的小池中。
连天阴寒,寝宫里熏了热碳,被冷风一扑,只觉得寒意透骨。
他微微阖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你觉得是苟活在世上好些,还是自在死了好些?”
说罢轻轻笑了一声,“四哥这路子倒是广,总能找上个敢给他说话的。”
冯时安滞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自己,忙接道:“自然是活着好些。”
“若是个心气儿高的呢?”
话中指意明显,冯时安左右为难,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依着王爷的性子,只怕…只怕……”
只怕还是死了更合适些。
可他又心知肚明,小皇帝上位走的便是强压暴政的路子,怎么可能轻饶了里头那位主儿?
云同尘打量他一番,“那就找人给他打点好了,明日朕去山外,此处不必看严。”
冯时安连忙答应下,正要侍候着云同尘出去,却见他朝自己瞥了一眼。
“不用跟着。”云同尘看着他,眼中多了几分玩味的意思,“这件事你亲力亲为,进我寝殿内好好照顾他。”
冯时安一愣,眨眼功夫忙不迭的跪下谢恩。
小半年前新帝即位,天下局势大变,余下几位皇子都不见了踪迹。
旁的冯时安也不清楚,只是不知从哪日起被皇上叫来寝宫外侍候,误打误撞的瞥见了里间的四皇子。
当时惊慌一瞥,冯时安心都凉了半截,大夏天生生惊出一身冷汗来。好在当日云同尘并未在意,这才算瞒了过去。
现在正是凛冬,冯时安又到了这扇门前。
旁的屋上雪堆了几寸厚,只有寝殿上空荡荡的,前几日的积雪早被暖碳化没了。这地方云同尘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没人敢进,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如此,冯时安舒了口气,挑开帘子,被入眼的景象惊的一怔。
前面还是正常摆件,越到后面东西越少,最里面只安置了一张软塌,听见动静榻上人睁开眼,只瞧了一道冯时安便要落下泪来。
“小王爷!”总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可冯时安鼻子一酸,终究还是没忍住掉下泪来。当日的四皇子百般风光无限,眉眼间盛着满京的春水,笑意柔的像春日里一朵小花,见谁都眉眼弯弯的,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人?
他上前两步行了个礼,想给人搭件衣服都无处下手。他身子瞧着虽没什么伤痕,可冯时安日夜里伴君左右,自然听见过寝殿内压抑的惨叫声。
榻上人见来的是他,眉眼轻轻一弯,难得的露出温和笑意来:“老先生。没事的。”
他想起身,却又觉得自己现在这般着实不雅,只好开口朝冯时安要了件衣服。
冯时安顿时湿了眼眶,他印象中玉子淮还是时当日那个玉叶金柯的人,可不过半年时间,朝中天翻地覆暗潮汹涌。他回过神,连忙将玉子淮扶起,找了件袍子给他披上,叹了一口气这才勉强将心绪收拢了。
“是他要你来的?”玉子淮强撑起身,坐在榻边。
冯时安点了点头,又当做不经意的跟了一句:“明日圣上要去一趟山外,只怕是寻不到空来,这才特意叫我来照顾您的。”
玉子淮眼神暗了暗,看着冯时安:“老先生…”
他这话是好意,却不曾想把自己推进了死地。
从京内到玉山观,快马也要三日,更别提皇帝礼节,形成便更慢了。自新皇登基后,玉子淮少有喘息的机会,便是同旧时与交好时逸仙没了联系。现在云同尘有意提及宫外之事,就是要他做个抉择。
若选面前的人,便接着待在宫内。
选自己,过些时日一具尸体便要摆在他面前。
这把戏以往云同尘也做过,只不过主角他更熟悉些,现下正埋在皇帝陵中。
玉子淮握着自己冰凉的指尖,手因连天的阴雨止不住的发颤。他精致的小半张脸隐在披大氅毛边下,只觉得痛意像洪水一般要将他淹没。
他虽被锁在宫里,却对这些事并非全然不知。早在父皇在时,时逸仙便同自己来往不少,自己出事儿时他没回来,多半是云同尘下了绊子。
看着眼前父皇留下的亲近老臣,玉子淮一时五味杂陈。他微微抿唇,思索着明日的对策。
一面是父皇旧臣,一面是皇宫樊笼。纵然来的人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