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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就算是梦也没关系,付君白想,他已经等了八年,生生等到冯年生车祸死去,再多等一段时间又怎样呢。
他和冯年生没结婚以前就一直住在这里,结婚后的八年时间更是将这里视作“家”,——无论在外面怎样浮沉,最终都会归来的地方。
冯年生留给秦岁的遗产足够他舒服又奢侈的过完这辈子,一份并非出自个人爱好的工作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意义。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抵就是如此了。
家里很安静。
或者,应该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秦岁是个非常念旧又心思敏感的人,总有人担心秦岁会触景生情,父母提到过让秦岁回家里去住,付君白也提出给秦岁另外找一处房子。
他视线掠过结婚照上那个搂着他笑的甜蜜到近乎傻气的男人,眼里的郁气就像被阳光融化一样的,终于开始消散开来。
以前不是这样的,冯年生看上去成熟稳重还很有情趣,繁忙的行程之间仍然能够将秦岁的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时不时还突然袭击的送惊喜,实际上私底下是个很闹腾又很爱撒娇的人,他在的时候,这个别墅里总是热热闹闹的。
想到付君白,秦岁脚步一顿,又是一声轻叹。
他也想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没有了漫长时间来积累的倦怠和疲惫加以遮盖,他才恍然发现,原来冯年生竟然对他这么重要。
拒绝和邀请不是同一个话题,秦岁明白付君白的意思,付君白也懂秦岁的顾虑,可是尽管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付君白心里仍然不可避免的涌上一股酸涩和委屈。
而现今,尽管那盏冯年生特意挑选的橘子造型的暖色壁灯仍然尽职尽责的散发着光和热,可映在墙上的单形只影却衬得空荡荡的大厅更加沉闷寂寥。
秦岁心下微微叹气,他轻轻吻了吻付君白的脸颊,低声嘱咐,“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这些天准备年生的后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别……”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秦岁一直都这么相信着,更何况他们家冯程程从小就比别的哈士奇表现的要聪明,听话又知情识趣。
却在下一刻,将这些情绪连带着喉头的苦涩一起咽下,不露分毫。
它一定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懂得两个爸爸中的其中一个已经没办法再回到它身边,否则也不会表现的那样伤心难过。
就是他在外面赶通告的时候,家里的哈士奇也不是能消停的家伙,秦岁总是被冯程程气到哭,然后等冯年生回来了,傻狗子就会被狠狠收拾。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秦岁踏上楼梯,目光触及被做成滑梯的扶手,忍不住笑了,这个滑梯本来是冯年生专门为了小时候的冯程程修建的,结果冯程程从来都是一脸不屑,冯年生自己倒是很喜欢。
秦岁在经过门口的狗盆时顿了顿。——恶趣味的粉色 hollowkity 的狗饭盆里,狗粮装的满满当当,显然今天没有被主人宠幸。
别一站在楼下就是好几个小时。
这八年他们恩爱有加,也红过脸,墙上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婚后结婚纪念日拍的艺术照,出门旅游拍下的纪念,还有灵魂画手冯天王为秦岁画的画像;墙边的柜子上是冯年生自己做的手工作品,三分热度的家伙学的时候倒是有模有样,奈何手残没法治,成品丑的独具一格,也算是有几分野趣。
秦岁觉得没有必要,通通都拒绝了。
他们亲手挑选的情侣摆件随处可见,皆是亲密的凑在一起,这栋别墅的含义甚至已经不仅仅只是家,而是无数美好回忆的载体。
秦岁想着要不请几天假多陪陪冯程程,只是之前因为冯年生的事情已经请了不久的假,领导不一定会批准。
干脆辞职算了,做医生本来也只是按照父母规划的人生在走,秦岁在这方面没什么主见,也向来无所谓。
若果不是还有付君白在身边帮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付君白目送着他进了别墅,摸着被秦岁亲过的脸颊,那块地方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有麻痒,有刺痛,却清楚地叫付君白知道,啊,这不是梦啊。
像秦岁那样温柔又心软的人,既然已经动摇了,那么离沦陷,又能有多远呢?
如果冯年生还活着,也一定希望他可以努力的,充满阳光毫无阴霾的好好生活。
他想这样说,却也明白言语并不能改变什么,终究只是轻叹口气。
狗中饭桶居然连狗粮都不吃了,秦岁有点愁,哄儿子这种事情,他不熟练啊。
“程程。”他扬声呼唤,自从冯年生出事,冯程程就安静的叫人有些害怕,秦岁很担心,送去宠物医院又没检查出什么大问题,医生只说狗子心情抑郁,主人要多多陪伴。
他并不是会沉溺过去的人,他不会忘记冯年生,也会时时怀念,可是他还有那么多关心爱护他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他们因为自己的情绪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