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展晖的父亲又一次来电话了,他希望儿子回去继承家业,可后者对画好蓝图的帝国毫无兴趣。
他以精确高效的节奏,游刃有余的专业技能操作着令同僚喘不过气的多线程工作,很多人嫉妒他,恨他,他享受着他们丑陋眼光中的艳羡。模仿天赋,出色观察力,果断大胆的行事风格以及厚颜无耻,让他成为客户信赖的伙伴,他赢得了上司的尊重和破格提携,周末健身房练就的体型和伪装的绅士风度备受女性同事的欢迎。
奔跑在明媚阳光照耀着,快速上升的山路上,脚下是辛苦攀爬的蝼蚁,王展晖望向高处,理所当然只关心上层的风景。
紧张的日程,使晚归成了常态,哲仁主动学起了烹饪,从网上下载烹饪视频,下课后采购食材,回到别墅手忙脚乱的准备晚餐。
凌晨时分,饥肠辘辘进入厨房的王展晖看了饭菜的颜色闻了食物的气味,通常会一点不剩的将之倒入餐厨垃圾处理器。
接着他闯进房间,拽起睡眼惺忪的哲仁,就像从围栏中捉出即将宰杀的畜生,当成填塞饥饿的慰藉。
皮带作为性爱的施暴品并未消失,但很少出场了,王展晖发现,真正抚慰疲惫和焦虑的,是哲仁皮肤的美好触感,甜蜜的津液,隐忍的呻吟,内部的热度,以及,同时诉说疼痛和喜悦的哭泣。
经历日复一日的失败后,哲仁的晚餐终于不那么像一场灾难。
而每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周日,在居住地附近购物中心的休闲餐厅吃过饭,他们会一起漫步在广场上,慵懒的度过午后。哲仁喜欢这儿低空飞行圆滚可爱的白鸽,而在王展晖眼中,那些不过是被过度投食,臃肿而安逸的圈养物。
从暴力中获得喘息的哲仁,仿佛卸下了重负,对周围的事物生出敏感的好奇,他小心的握住王展晖的手,驻足聆听流浪艺人的管风琴,喂食那些不知饱腹的鸽子。
很长一段时间,王展晖并没发现,自己如同那些鸽子,陷在了他曾嘲笑的弱者才会期待的舒适生活里。
完成新设立的私人银行资产评估表那天,王展晖提早下班了,为了庆祝一下他从十年老员工手下抢下,并独立带领小组完成的大案子,他可不想食用哲仁发挥不稳定的晚餐。
离下午课程结束还有几分钟,王展晖将车停在大学附近的公路上,通常,哲仁会沿着这条路骑车回去。
中午没来及吃饭,他下车买了一块路边摊的热狗,依靠着Rover,看着学校的门口。
大概过了不到一刻钟,人群中出现了那张很好辨认的漂亮面孔,王展晖有一种他曾在电影中看到的,十几岁的孩子向着人群吹口哨的冲动,他有些惊讶于这疯狂想法。
正准备拨通对方电话,手指却倏然停止在屏幕上。
从服装和配饰上可以看出家境不错的亚裔女孩,拉住哲仁的手腕,将一个信封递给回头的哲仁,后者显得有些局促,女孩嘟着嘴固执的将信封摁进哲仁的手心,然后踮起脚环抱他的脖子,像只猫一样敏捷的亲上了哲仁的脸颊。
王展晖咀嚼着最后一口香肠,凝视着一脸惊诧的哲仁,看着他睁大眼睛,随后慢慢绽开笑容。
甜美英俊,腼腆动人。
与女孩分别后,推着自行车的哲仁察觉了站在不远处用纸巾擦着手指,笑着望他的王展晖。
就像被查获的证物,信封里的东西被取出,整齐排开在仪表盘上方:粉色的信封,当晚社团音乐会的门票,以及一张寄予爱慕的生日卡。
王展晖微笑的读完了卡片上的内容:“今天是你的生日?”
哲仁沉默的点头。
王展晖很少对他笑,笑容是用来蛊惑周围人的工具,但王展晖维持着亲切的假笑,在只有两人独处的车内。
车没有开去超市、餐厅,或直接回去,而是停在路边随机找到的蛋糕店前。
王展晖先下了车,哲仁不得不跟着进入店内。
和金发的店主交谈了几句,王展晖走到冷柜前,面对着哲仁:“店主说最下面四款是现成的,选一个给你自己。”
蛋糕很漂亮,不过哲仁不喜欢甜食。
他下意识抱住手臂,想从这里逃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胆颤惧怕的感觉。
“谢谢,我不需要蛋糕,”他小心翼翼的拒绝。
“你需要的,”王展晖说,“正如你需要一次音乐会一样。”
哲仁正欲解释什么,对方显然失去了耐心。
王展晖用食指关节敲打着冷柜玻璃:“选一个,然后我们回家。”
车子进了车库,哲仁跟着王展晖的背影,捧着他买给自己的蛋糕,走在通往别墅的小径上。
应该道谢,或者请求原谅?
厨房里,没有食材,没有晚餐,餐桌上只有哲仁选的蛋糕,被打开放在桌子的中间。
黑色的巧克力上嵌着整齐的蓝莓,撒着白色糖粉。
“生日快乐,”王展晖不带感情的祝贺,“快把你的蛋糕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