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荨看了看闹钟,五点五十五分,楼层不隔音,楼上新搬来的一对小夫妻年轻无限,摇床摇的嘎吱响,甚至盖过了女孩子咿咿呀呀的呻吟。
舒荨真想给她的新邻居送一张安静的床。
想想而已,舒荨揉了揉眼睛,她自己还想换张床呢,一米二的床接客实在是不方便,有些客人喜欢玩3,这么小的床哪够三个人造作呢,舒荨只好打个地铺服务客人,这不是委屈人家嘛,舒荨过意不去,自己主动提出一人便宜五块钱。
天光大亮,睡不着也别勉强。
舒荨神清气爽地刷牙洗脸,末了还破天荒地泡了半包泡面、冲了一勺红糖水当早餐。
好像自打方苗进了监狱,舒荨开始自己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她就不知不觉间把早餐戒了,麻烦还费钱,头天晚上多吃点不就得了?
“不过今天来月经了嘛,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舒荨闻着鲜香浓郁的泡面,美滋滋地想着,“班里的女生都是这么说的。”
不过,凡事都有个不过,“乐极生悲”这个词是老祖宗留下的处事经验。
当舒荨看到讲台上新排的座位表时,手里的黑板擦都惊掉了,隔着迷蒙的粉尘,讲台上的舒荨看到台下同学在幸灾乐祸。
萧明月,舒荨的新同桌。
像一缕游魂一般飘到座位上十分钟后,舒荨确切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和严重性,然后,她假装蹲在座位下捡笔,蜷缩在桌子下,她牙齿打颤,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像每次躺在胡同里那样,肌肉的痛苦记忆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的思想又走到悬崖边,她又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死亡”这个字眼。
今天之前,她满可以期待着明日有明天,星期三只是一个星期中小小的一个分子,只要有希望,她惯会忍耐。可如果长夜燃不尽,她没有勇气说服自己明天会更好。
桌子腿上的木纹像一只只眼睛,舒荨想起了萧明月的眼睛,那榆叶型的眼睛,像宠物般天真,黑溜溜水润润的,永远带着一点笑意。即使手里拿着棍子锤在自己身上,萧明月的眼睛也带着天真的笑意,像是初生婴儿对世界投以好奇与探索的目光,偶尔也会被舒荨的闷哼吓到,仿佛被打的是她自己似的。
无数的眼睛包围着舒荨,她被幻想中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
干脆死了吧,一了百了。
念头转瞬即逝,她不是了无牵挂,谈何一了百了。
舒荨突然想起了心儿老师的古文课,“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什么意思呢?
标准答案说,天地看待万物都是一样的,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都随其自然发展,不论万物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万物自己的行为,与天地无关。
她曾经把老子的这句话写在日记本的扉页,这是她的止疼剂,是她的精神慰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强迫自己依然相信这句话。
时无间,空无间,罪器无间,平等无间,生死无间,万死万生,求无出期。
从十七层坠入十八层,没什么大不了。
萧明月踏着铃声进教室,正好看见舒荨从桌子下爬出来。
“狗似的还钻桌肚啊,出息啊狗东西。”萧明月发现自己话里的矛盾,于是眯着眼睛夸张得笑了一串,鼻头也皱皱的,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舒荨眼神发直,盯着虚无,游魂一般跟着麻木不仁地微笑着。
萧明月看了舒荨那个鬼样子,吞了苍蝇般,嘴巴瞬间瘪了下来。
“要打一顿,看这狗东西还敢不敢装神弄鬼。”萧明月愉快地想着,翻开语文课本。
今天心儿老师教《荀子?劝学篇》,要提前预习呢。
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