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因为所谓的家,从来不只是一个房子,而是情感归属与寄托。
李立强站起身来,准备进房间换衣服,却突然想到,张叔叔还没看过自己穿军服的样子。
张叔叔不在家,但他却不死心,谁知道张叔叔会不会很快回来呢?
李立强拉开纱门穿过院子,打开自家的红色木门,走到隔壁按下电铃。
“来了!”屋内响起女人的声音,伴随急促的拖鞋声,打开纱门,脚步声来到跟前,红色木门打开,张妈妈出现眼前,头发挽在脑后,素着颜,却十分清秀,她穿着合身的深蓝色素布旗袍,罩着薄款米色针织外套,脚上踩着低跟拖鞋,她看到李立强愣了一下,随即温柔的笑了。
“穿这身制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张妈妈笑着说,”你穿制服比台生好看多了!快进来坐!”
“台生他....”李立强怯生生的问,“??回来了吗?”
其实李立强不关心张台生,甚至有点躲着张台生,但要直接开口去问张叔叔是否在家,李立强却又感到有点堵口。
小时候李立强从来不感到堵口,每次都很厚脸皮的跑去张叔叔家外面,电铃都不按的大喊张叔叔!现在长大了,却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长大了,明白更多的事,李立强明白到,爸爸是永远的离开了,他也明白到,张叔叔永远不会是自己爸爸。
”台生回来了!可是换了衣服就又往外跑了!“张妈妈笑着叹了一口气说,”他要是有你这么乖就好了”
“我们性格不一样.....”李立强笑了一下,害羞的说,他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低声问,”....张叔叔在吗?”
张妈妈听到这么一问,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发现自己失态,赶紧温柔重新笑着说,“他中午就回来了,知道你们今天放假回家,所以特别安排了休假,说要找你过来,和台生ㄧ起吃饭,.....”
张妈妈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像是在思考如何措词,为难的笑着说,”可是,下午接了封信,他就又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进来坐吧?可能你张叔叔一会儿就回来了,台生我跟他说叫他要回来吃饭,可能也快回来了.....”张妈妈慈祥的笑着,把红色木门敞开,迎着李立强进门。“.....进来等吧?”
“谢谢张妈妈,我还是先回家好了,很久没回来了,我先把家里整理整理”李立强客气的说。
“那如果他们回来了,我就去过喊你一起过来?”张妈妈笑着说。
“好的,谢谢张妈妈,”李立强害羞的点点头,对着张妈妈微微鞠躬,之后就转身走回隔壁自己家,关上了红色木门。
李立强背靠在木门上,听到隔壁张妈妈几步的拖鞋声,张妈妈拉开纱门,又轻轻阖上,院子恢复了安静。
傍晚的阳光无声落下,李立强发了一会儿呆,正要准备走回屋里,但是却突然全身虚弱无力,没办法抬腿。
巨大的失望笼罩了李立强,张叔叔和妈妈都不在的屋子,就像一座空壳,像一个牢笼,李立强不想进去。
李立强牵出自行车,关上红色木门,跨上自行车,用力踩动踏板,往巷口飞驰而去。
他身穿空军官校制服,但是这里不比外面,这是联合新村,空军大本营,他从小长大的窝,他不怕宪兵,不怕别人的眼光,清凉的风吹拂在他脸上,一月的台北还不冷,黄昏夕阳橘黄色薄雾般温柔笼罩,空旷的篮球场只有三三两两的中学生在打球,铁栏杆围起来的空军幼儿园大门深锁,联合新村家家户户厨房都响起炒菜的锅铲声,油烟味四溢飘散。
厨房的油烟味和炒菜声,总带给李立强家的联想,自从爸爸离开后,厨房傍晚不再响起锅铲声,更不再冒出油烟,他没有家,到现在都没有,以后呢?他不敢想。
李立强骑着自行车。远远看到村子口前方一的排铁皮屋,这里最外面临大马路是鲁伯伯的杂货店,村里第二家是费伯伯的五金行,再来就是邱伯伯的面店,邱伯伯是云南人,来台湾没几年就从机修大队士官长退伍,拿退俸娶了阿美族的太太,租下这个面摊,临巷子砌起炉台,黑色的大铁锅冒着蒸腾的白烟,三张小木圆桌摆到摊子外的巷弄里,其中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蓝色空军制服的高大身影。
暖流突然涌现到心头,那是张叔叔。
张叔叔穿着空军制服,坐在面摊外的圆桌旁,桌上摆了好几瓶高粱酒,张叔叔拿着小酒杯仰起头来干掉一杯,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张叔叔!”李立强跳下自行车高喊。
张浩腾中校醉眼迷濛转过头来,愣愣看着李立强发呆,过了几秒钟才回过神,高兴的笑开了嘴。
“立强!”张浩腾中校打了一个酒嗝,开心的说,”你穿制服真帅!”
“张叔叔,怎么就喝起来了?”李立强停好自行车,走到圆桌旁边,自己拉了一把板凳坐下来。
张叔叔方阔的大脸醉得通红,额头渗出汗珠,粗短的平头全湿透了,他高大的身材局促的坐在小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