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柠低下头看了看陈飞宇虚虚地揽住他棉衣的手臂,眼一闭心一横,“那不可以,还,还是吃我吧,我很黑的,你吃了我就不用吃其他人了。”
“噗。”
陈飞宇一时没憋住,浅浅地笑了,恶作剧一样地rua了rua柠柠,“真的吃了啊吃了啊?”
“啊啊啊”柠柠尖叫起来,转而“咯咯咯”地笑了,扭动着想躲开陈飞宇,“不要挠了,好痒啊。”
陈飞宇一松开手,柠柠立即跑回汤桶边,小煤球们悄悄地打量着陈飞宇,这才发现这位“吃人大妖怪”单手抵住下颌,倚在门边浅笑,少年郎之依依风姿,与西凉山山草别无二致。
原来是像云云老师一样在逗他们玩儿。
有了沅沅和柠柠的经验,几个胆子大的小煤球主动走上前伸出脏兮兮的手,飞飞老师果真蹲了下来为他们擦手,说不上有多轻柔,力道只比云云老师小一点点,同样磨得他们手疼。但是,飞飞老师的手很温暖,动作像个大笨蛋,却尽力在轻柔地把他们的手擦干净,似乎不是那些要绑架小孩子的坏人。
陈飞宇为冬瓜头卜卜擦着手,顺带询问,“为什么觉得哥哥会吃人?”
卜卜口齿清晰多了,“云云老师说的,不认识的人如果突然对我们特别好,那就是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抽我们的筋。”
【罗大骗子。】陈飞宇用口型无声地啐骂一句,忽而顿住。
无事献殷勤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他自幼锦衣玉食,有的是对他的家庭趋之若鹜的有心之士,可是这些孩子连身上的棉衣的尺寸都大大小小的不合身,谁稀罕他们的泥手呢。突然对小煤球们示好的人,不是想拐卖,就是更恶毒的欺凌。
他绝不苟同罗云熙这种“吓唬式”教育法,但他至少不应反对。
“云云老师说的有道理的,遇到陌生人要先问问自己熟悉的大人这个人可不可以亲近,这样对自己和陌生人都会比较礼貌。”陈飞宇把脏污的毛巾放入水盆中,泥渍在浑浊的水面污染开来,像是这个怎么也洗不干净的大人的世界。
“我懂了!”卜卜一下子眼睛发亮,“飞飞老师是云云老师认识的人,所以飞飞老师是好人!”
所以我们可以亲近你,飞飞老师。
陈飞宇看着小煤球们突然不怕他之后慢慢地围到他身边递出的一双双脏兮兮的手,盆里的水冰冷刺骨,心里的冰川却突然被阳光垂怜,不知如何去融化,去迎春。
毛巾自污水中被冻得通红的手提起来拧干,黑水滴落,一展开来竟还是一块干净的破洞毛巾。
背上刺骨的寒风不知何时离去了,一双双泥污的手被擦拭洁净,排排坐在板凳上喝汤吃饭,每一个小煤球收回手时都会看着陈飞宇凉薄的面容,腼腆道:“卡沙沙。”
“‘卡沙沙’是‘谢谢’的意思吗?”陈飞宇的询问换来小煤球一头问号,“谢谢?”
教语文的唐老师笑了,用蒸笼木板盖上了汤桶,对刚刚走到陈飞宇身后的人颔首致意。
陈飞宇凳腿被踢了一下,往后抬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罗云熙一手抱两件大袄,一手摞七个饭盒,正低头瞧他,“借过,飞飞老师。”
陈飞宇挪凳避让,罗云熙大步走过,伴随着他曾为陈飞宇挡过的山风,听得一声爽直的“卡沙沙”。
“是谢谢?”
罗云熙把饭盒放到舀饭的地方,“是感恩。”
屋外有凛冽山风,也有和煦暖阳,陈飞宇挡却寒风,继续为孩子们擦手,“那个,云云老师。”
罗云熙正把他的大袄给沅沅裹上,头也不抬,“怎么了,飞飞老师?”
“卡沙沙。”
谢谢你为阿瑟挡风。
伊人回首,一笑琅然。
第8章 捌·聚宝盆
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的大人是怎么看待小孩子吃饭的呢?
有的重质量,吃得多不多次要,营养得跟上,得齐备;有的随心所欲,孩子挑食就随TA挑,五谷时蔬总短不了的;有的贼霸道,孩子只吃肉,好家伙,俺们灵长类是杂食的,不吃蔬菜就打屁屁。
贫穷则超脱五行外,不在六界中。
陈飞宇给最最迷你的大毛擦完手站起来时,才发现菜盒子里半生不熟的包心菜和硬邦邦的红烧肥肉都已经被小煤球们扒拉干净了,一个两个的小嘴巴油嘟嘟的,用手背擦着脸抱着饭盒站起来,“老师我吃好啦!”
唐老师扶住腰蹲下来,用温毛巾唰唰唰地给小花猫们擦脸,“吃饱了吗?”
“饱啦!一天都不会饿了。”
罗云熙正杵在洗手台边烧热水,一听这话就转回头,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不成不成,得饿,你们罗老师这儿的年货还没吃完嘞,饿了来办公室自己拿嘛。”
大毛还站在陈飞宇腿边,刚对他悄咪咪地说了“卡沙沙”,腼腆得不得了,却突然一阵风似的撒开小短腿跑到洗手台边,“云云老师的箱子上周空了啊,奶奶说不能总是拿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