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4清明.裴絮二
 0004清明.裴絮二
裴絮和郭彦启算不上青梅竹马，初见他时，正值豆蔻。
没有青梅竹马，但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裴夫人还在，身体已经不是太好了，但还是应了定远将军郭廷铿的邀，登门参加他家二子的婚宴。郭将军年轻时，抗击辽人得过赏，赐了散官封了勋，在汴京落地生根，育有三子，三子都子承父业，投身戎马。
郭彦启便是郭将军的第三子。
三子中，二子郭彦明最有出息，在京城里统领着好几只重装禁军队和一大部分乡兵，前些年时混迹在旧党里如鱼得水，连带着郭家一门也门楣光耀，就连平日只懂饮酒作乐的大哥郭彦盛，也在他的斡旋下分到寿州当了个武大夫。三子郭彦启，从小就跟着二哥，在军营里扎根，十五岁就通过武举，一年不到便封了副将，纳在自己二哥的麾下。
二子娶的也是高官之女，接亲那日，天气热得很。街上的老老少少，知道城里有大官迎亲，顶着烈日都要跑到街上，一睹为快。裴絮也拉着宝燕，一路跟着迎亲的乐队和花轿走到郭府门前，等着派喜钱。
“宝燕，你快点！他们要进去了。”
“你看你看，新妇下花轿了。”
宝燕平时跟着张妈子上街，开过眼界见过世面，连公主出嫁都遇见过一次，对这种场面实在不感兴趣。但是裴絮积极得很，难得娘肯放她俩名正言顺地到街上凑热闹，开心得不得了。
新妇探出花轿，走在青布毡上，裴絮涌到最前去，与十来个小童一起抢谷豆，抢了满手豆子，才满意地溜进郭府。
本想跟着人群，到新房去闹腾下，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一睹新妇容颜，结果自己只顾着和小童抢谷豆，跟丢了大队，进了门堂，胡走了一通。
郭府上的人都到前院招呼了，四下连个家仆都见不着。
“宝燕，你看到他们都往哪里走了吗？”
“没呢，可能是西边吧，西边好像有点热闹。”
“怎么会是西边呢，我们刚刚不是从那里走来的吗？”
“不是，小姐，我们是南边走来的！”
“不是吧，我们不是先朝着东面然后经过了小厅，穿过小厅朝西再穿进来的吗？?怎么会是这边来的呢？”裴絮伸手比划，一时觉得自己是对的，一时又觉得自己是错的。
“小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等下晚了和夫人汇合，张妈子又要生气了。”
“没事的，没事的，马上就找到路出去了。”
裴絮带着宝燕四处乱转，忽然听见一把清朗的男声。
“你们是干什么的？是宾客吗？怎么闯到偏院来了？”
裴絮转过身，遇见了他。
从来没有过的体会，身边万物仿佛消失了，只剩自己与眼前人进入了虚空的结界中。空气凝结，一弹指？一须臾？时间都停止了。只有耳边萦绕着少年的声音是真实的，分辨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
“小姐，小姐！”宝燕摇了好几下，裴絮才反应过来。
“我。。我们。。”裴絮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羞得低下了头，说不出话。转过身，推了推宝燕，悄声让她告诉他，她们迷路了。
“我们是跟着宾客进来的，现在迷路了。”
裴絮偷偷侧过头，瞄了郭彦启两眼。
他穿着玄白的窄袖襴衫，逆着光缓缓走了过来。
白眼望青天，玉树临风前，突然就有了画面。光线穿透了他外层的薄纱，衬得他更高挑俊朗，越走近，越能看清他扬起的剑眉，炯炯有神的双眸，仿佛有股压人的气势，压制住裴絮的心跳，压得她不敢说话，不敢大口喘气，连正眼都不敢再看，脸红心跳，小鹿在心间乱撞。
“你们是二嫂子的客人吗？”
裴絮紧张得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幸好自己背过身，幸好宝燕在身旁，不然丑态都暴露无遗了。平时她俩一块玩耍，彼此都没大没小的，但是正经处起事来，宝燕总比自己淡定自若，即便是现在，宝燕也是不卑不亢的，心中暗暗佩服起她来，也为自己的窘况尴尬，捏紧丝帕纠扯了起来。
“不是的，我们是跟着夫人到府上作客的。在前堂就迷了路，不知怎的闯到这儿来了。”
“客人们都在东院纳凉看百戏，我带你们过去吧。”
“有。。。有劳。。公子了。”
裴絮飞速转过身，低着头，福了福身，不敢抬头看他，默默跟着男子走到东院门前。
低头不语，走了一段，漫长的一段路，裴絮想看又不敢看。
“喏，就是这儿，我还要去帮忙招呼宾客，两位请便了。”
裴絮不敢抬起头，伸手拉了拉宝燕的衣袖，侧脸给她使了个眼神，宝燕像是没看到，回道。
“谢谢公子，那我替小姐先别过了。”
扶着裴絮转过身，准备离开，裴絮急了，瞄到少年也转身准备离开了，连忙用力扯了扯宝燕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