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五)
莺歌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睡着的祁弘。
她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说她的。有人恨她不听话害他们受罚,也有人嫉妒她出身卑贱却一朝得了储君的青睐,好像在他们眼中,她的价值都是围绕他的。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她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觉得祁弘是天底下最俊俏的公子,能得他一眼真真是死也甘愿。试问哪一个女子见到这样丰神俊逸又骁勇善战的公子能不动心呢。
祁弘说他爱她,她信的。
她也爱祁弘的,哪怕是现在。否则杀人无形的毒药有千百种,选哪一样都能报仇。
-可是祁弘,我下不了手啊。
-你说师傅该死,那药王谷其他人也该死么?我虽是孤儿,他们却是我的至亲。
“在想什么?”祁弘侧身朝向她,眼睛似睁不睁。
莺歌看了他许久,伸出手抚上他的脸。
-我该怎么对你,祁弘。
这是一个多月来莺歌第一次主动碰他,祁弘将脸凑近她手心蹭了蹭,笑得眼儿弯弯。
莺歌看着他的笑容,无声落泪。
-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祁弘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哭起来,只好抱着她轻拍她的背:“莺歌,莺歌...”
莺歌埋首在他心口处,趁着他看不见的间隙宣泄自己的绝望与崩溃,不过眨眼之间泪珠打湿他的心口。
祁弘不再喊她,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约莫一刻钟后,祁弘传了水,挥退了侍女亲自替她净身。
祁弘喂她用过饭,问她要不要出门。莺歌想了想,在他手心写下:【师兄】
祁弘顿了顿,许久后才又笑着点头。
百里川被祁弘关在京郊一处院落中,周围尽是他的暗卫,任他插翅也难逃,何况百里川平日里只会摆弄些药草。
百里川尽管被关在此地,却并不短衣缺食,甚至还能种些花花草草。祁弘扶着莺歌下车时,他正在院中翻晒药材。
祁弘止步院门前,让莺歌独自去看百里川。
百里川翻过一遍药材,扭头时见到了莺歌。
“莺歌,你还好吗。”百里川先朝她笑。
莺歌朝他跪下,俯首在地。
-师兄,药王谷一难皆因我而起。对不起。
百里川愣了会儿才蹲下去扶她,“莺歌,不是你的错。”
父亲等这位太子殿下等了二十几年,每每梦中惊醒悲痛垂泪,若不是为了药王谷中的病患,只怕早已经撒手而去。
“这是父亲的解脱。你如今...要好好过日子,知道吗。”
“莺歌,要好好活下去啊。”
不要背负着恨意,忘记这一切,好好活着。
“不必再来寻我,太子已经答应放我离去,你回去吧。”
百里川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莺歌认得那是师傅的百草经。
他将那百草经郑重递给莺歌,“这是父亲毕生所成,替我将它教给天下人。”
莺歌被他推出院门,手中的百草经仍带着一丝丝体温。
祁弘一直等在门外,此时才上前来,“见过了?”
莺歌点点头,将那百草经递给他,在他掌心写道:【惠及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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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后,东宫喜讯,太子妃有喜。
祁弘每日下了朝便回府陪着莺歌,莺歌自怀孕以来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偶尔会主动替他宽衣解带。
九个月后,皇太孙祁英满月酒。
莺歌被祁弘搂在怀中,床榻上的祁英穿着小棉服爬来爬去,对着床上的笔、木剑等物取了又放,放了又取。
祁弘见了他这模样,俯身作势要去打他的手,祁英才抓起一册书缩到墙边。
祁弘接过那册子,看了看莺歌。
是百草经。
莺歌朝祁弘绽出个笑来,上前抱着祁英吻了吻他的额。
夜间还要设宴,祁弘与莺歌吻别后先去了前殿。
莺歌将祁英托给奶娘,又遣散了宫女,独自坐在殿中。
莺歌打开妆奁,拿出里面的红色香囊来,香囊里是两缕打成结的发。
莺歌朝窗边望去,窗是锁着的,但她就是能看见祁弘站在前面不远处的样子。
跟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俊俏。
莺歌抹去泪珠,起身走向床边,床底的火折子闪着点点红星。
-祁弘,为什么连师兄都不肯放过。
-是了,你有祁英了,祁英会替你绑着我。
-所以一贯小心谨慎的你,才会将我哄睡后便在院子里见暗卫吧。
-可这三百多个夜里,我没有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