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上)
待天要破晓,齐听寒才磨磨蹭蹭从观月阁出来。林间水雾氤氲,他衣着单薄,加之一夜操劳,只觉腿是软的,人飘飘荡荡好容易回到房内,贵叔早已备了热水给他泡着。齐听寒整个人缩在温水里,好容易才暖和一些。他头靠着浴桶边,眼皮沉得很,要睡不睡地任由贵叔在身后打理他的头发。许久他才轻声说:“山门怕是要出事。”贵叔手一顿,问会是啥事。齐听寒微微摇头,用水洗了把脸,打起精神道:“我先前将马车留在了山下,你今日寻个时候到山下榕树头找一家姓秦的农户,让他们把车送到山门附近来。事儿办了,你在山下歇两日,暂时莫要回山门。”贵叔放心不下,但听齐听寒道:“您老留在这,我干事儿就得缩手缩脚的。”才肯罢休,诺诺应下来了。
齐听寒收拾齐整后便跑去寻关题丰。路过小疯子的客房时,无意间扫瞥了一眼半开的窗,只见房内床榻上睡了一人,而小奴才就趴在床边呼呼睡着,整个人歪七八倒的,居然没摔地上去。齐听寒站了片刻,慢慢轻笑出声,不着痕迹地将窗子掩上;再举步,脸色已经沉下来了。
关题丰没料到他会大清早过来,碍于昨夜的事情,只好不尴不尬地看着好友。齐听寒倒似没当一回事,直接开门见山,说得了关家的话,要做主送小疯子二人下山去。关题丰就道:“明日罢、我才送过药,还是先养一日再安排。”两人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起先以为齐听寒就是为了这事过来的,哪晓得齐听寒话题一转,竟是打听起山门近来的异动。关题丰见他支吾其词,问他:“你想问什么、我寻人与你打听打听?”
齐听寒却禁口不提了。
关题丰是关家之子,但是关家并没因此放松对他的管制。虽然多年来关题丰在山门上下打点养了几个暗棋,也不过是在山门里多安插几双眼目罢了。昨夜里关宴分明是意在言外,关题丰却半点不知,可知这事不简单。齐听寒不想拖关题丰下水,含糊其辞蒙混过去了。
好苦(下)
午后时分,山门已经开始摆桌了。因山门格局受限,设宴的地儿分开两处,一南一北。北边场地更大些,安排的是郑珩这头的人;南边作次席,分给了方褐的弟子。
这回寿宴弄得声势浩大,两方重要的弟子都从旗下暗点赶回来了。只是这俩师兄弟自分立门户之后,各自门下弟子暗地里相互讨嫌。方褐那头的人听闻被安排在南边,脸色极为难看,但碍于老祖宗的面子,只能窝在客房那头不出来。
此次寿宴主事的老祖宗下头的人,连齐听寒都要称他一声“康叔”。康叔替于同廷卖命多年,如今虽是七十将近,仍是精神抖擞,这些时日亲自操劳宴席之事,才显得有几分疲态。
齐听寒这一日过得忐忐忑忑的,眼看日落西山,于凤岚突然派了人寻他过去。于凤岚鞭伤未愈,亟待静养,好端端怎么要见他了?齐听寒满腹狐疑,匆匆去到于凤岚的住处时,发现康叔也在里头。
于凤岚脸色苍白,侧躺在软塌上,将齐听寒招到身边来,说:“听说明日安排我徒儿下山,到时候你去照看一番,亲自送他们下山去。”话是对着齐听寒说的,双眼却盯着康叔。康叔寂然不动,于凤岚又道:“若那时山门不开门,你给我把门踹了。”康叔这才说:“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于凤岚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送客,让他赶紧走。待康叔走了,她又吩咐齐听寒斟茶倒水;热茶一盏端在手里,却又不喝了,随手放到一旁。
此时夜色降临,室内不曾点灯,有些幽暗。齐听寒让于凤岚打量了许久,他不敢动,也不敢吭声。霍的,于凤岚问他:“你今年也有三十了罢。”
齐听寒答:“快三十三了。”
“年岁不饶人,想当年我初见你时,你也就五六岁。”于凤岚说:“说来你与我师徒二人算是有缘。那年若不是你多看一眼井里的情况,怕是我徒儿就得溺死冻死在水里。”于凤岚的幼子就是溺死的,说到此处时免不得旧事伤情,她捂嘴一串咳嗽,好容易才喘过气来,继续说:“本想今日把这些人情都还与你,哪知道你人呀面上糊涂、心底明镜。”
齐听寒不知她所指何事,只好闭嘴不语。
“听说你将阿贵派到山下办事了。”
齐听寒心一凉,答:“当时白家马车不好安置在山门,才留在山下。我怕白师弟走动不便,就让贵叔下去安排好马车。”
“说你聪明、还在我跟前装傻呢。”于凤岚讪笑:“是谁人与你透了风,我不上心。只是这人情,我今日总得清了,明日我徒儿下山了,好就此断个干净。
“山门的事,你有门道,我便不废话这些。你在各处暗点奔走多年,虽多是收集暗线汇报山门,但沾手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而郑珩无心培养你,你心里清楚,却不知他有一事骗得你好苦。”
“于师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齐云汲怀胎九月,受人追杀,郑珩骗你,说他产子之后弃之不顾,却是不实。”
前尘
三十多年前,自得知齐云汲怀有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