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樊中
于凤岚挨了十三鞭,最后还是师弟方褐搀扶她走出刑堂。方褐边走边骂:“长着腿不走好、长了嘴不讨喜!活到古稀,也是个祸害!”于凤岚权当没听见。小奴才一声不吭始终尾随其后,半天下来又惊又吓,加之之前淋了一身雨,现下身上衣物都晾得半干了,这一冻,人就一直打哆嗦。刚出刑堂就有人迎上来与方褐说:“师傅,贵客到了,刚住进听风楼。传话说鞍马劳困,谁也不见;不过,若于师伯过去了,还是能小酌一杯的。”
于凤岚有气无力地哼一声:“自然得去。”
方褐脸色不佳:“去了又怎样,你能吃人不成!”话是这么说,最后仍将人送到听风楼。
小奴才不知轻重,追着于凤岚二人就往楼内走,让守门的人挡在门外,于是扯着嗓子嚷:“夫人!夫人!我家公子呢!我家公子呢!”挣扎几番,最后还咬了守门人一口,随即被摔在地上,好一会都爬不起身。
关题丰恰好赶来,见状大惊,将人扶起来。小奴才眨眨眼,抓住关题丰就问:“公子知道我家少爷在哪儿么?”关题丰怔一下,答:“你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他。”小奴才笑笑,头一沉就两眼一抹黑,倒下了。关题丰赶紧将人扛起来,快步往山下走,才走几步身后就有人喊:“二爷留步!先生还等着您呢!”
关题丰回头,没留意是谁喊的话,倒是在听风楼第三层阁楼探出的美人靠上看到盘腿而坐的锦衣男人。男人五十来岁,髭须修得齐整,模样看着不算俊俏,却很是显眼,眉目间与关题丰有几分神似;随意搭在栏杆上的左手正把玩着一个银指套,因而露出断了一截的左手小指。
此人正是关樊中。
闲心
齐听寒听闻关题丰扛了人回房,先是糊涂,待问清楚是何人之后不禁蹙起眉头。关家不待见关题丰,如今小疯子闹事,受伤的又是关晟,他更是不愿关题丰沾惹半点是非。贵叔见他眉头紧锁,就颇为担忧:“听闻贵人已经到听风楼,关家少爷的事情定是盖不住的,还是少沾惹为妙。”这话说得在理,但齐听寒思来想去,还是跑去寻关题丰了。
刚好关题丰那头来了几回人,都是过来传话说关樊中传唤他过去。来人说话非常蹊跷,嘴上说的是寻关题丰,却在字里行间暗示关晟已经到了听风楼,言下之意就是小七爷话太多,先生听得厌烦,想让他过去理理来龙去脉。
关题丰不厌其烦:“于凤岚不是在么,有人堵住她嘴了?”一句话堵得来人脸色尴尬,悻悻而去。凑巧齐听寒过来,与那人打了面照。齐听寒认出这是关宴身边的人,对方自然也是知道齐听寒的,赶紧收敛神色匆匆走了。
齐听寒朝关题丰说:“那是关宴的人。”
“想也知道。”关题丰道。
齐听寒探头看看床上不知死活的小奴才,说:“我倒不知你有这等闲心。”
关题丰静静坐在桌前,目光看向窗外,许久不说话。从窗子望出去就能看见一棵参天大树,枝叶繁茂,甚是可爱。不久前,这树的枝丫上还挂着一个大蜂巢,不过让有些人嘴馋给捅下来了。他想想便觉得好笑极了,忽而与齐听寒说:“权当是那日蜂窝的还礼了。”
齐听寒蒙了一下,蓦的记起那一碗甜甜腻腻的蜂巢,竟不禁发笑,许久才停下来,说:“如此,我还欠着呢。”
“我去一趟听风楼。”关题丰说:“待他退了热,你替我送他过去石牢罢。”也不管齐听寒是否应允,起身正正衣冠就出门去了。
房间当下就静下来。小奴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没认出齐听寒,傻乎乎喊着自家少爷的名儿。齐听寒听见动静才走过去,小奴才烧得脑子滚滚烫烫的,明明半点精神也没有,偏扛起一口气埋汰:“山门不好,你与我回家去罢。”齐听寒微微睁大眼,见他病糊涂了,免不得讪笑出声。小奴才又道:“我娘说过,平平安安,万事皆福。我只要你好好的。”
齐听寒敛下眼睑,慢慢地笑:“真会心疼人。”
小奴才噘嘴:“只心疼你,哪来闲心给外人了。”
齐听寒闭上眼,却是再也笑不出来。
腌臜
小奴才喝过药,身上的热退了又起,起了又退,好容易退去高热,虚汗湿了一被窝;人依旧虚得很,走上几步腿脚乏软头脑发虚。人是无精打采的,倒是犟得很,非要寻自家公子。齐听寒只好将他背起来,在夜幕中往山上泥泞小径走着。到了石牢,小奴才踉踉跄跄要奔进去,齐听寒拉了他一把,点了烛台递给他,说:“后头的路,我就不带你去了。”小奴才点点头,扶着石壁要入内,齐听寒又唤住他。
“你若真想带他离开山门,就得解决于凤岚这道坎。”齐听寒干巴巴说:“当年于凤岚丧子,对他几近视如己出。姓白的承了她的情,定当是放不下的。”
小奴才问:“齐公子知道我家少爷的……?”
何止知道,那日齐听寒便在当场,直至如今,仍历历在目。
那年他刚过十八,懵懵懂懂让关樊中开了苞不久,领了外门任务就落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