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宴(上)
齐听寒第一回与关宴打照面,是在猎场上。那时候年若十四的少年就规规矩矩站在关樊中身边,其眉目肖似关夫人,一直微微笑着,慈眉善目的,极为和善。齐听寒不过是送信而来,信到了人自然着急要走。待他拉了马途径猎场,一道利箭破空而出,将不远处的一只幼鹿钉死在地上。幼鹿尚未断气,便被第二道箭刃破脑而入,当即气绝。齐听寒回头看去,远处几人皆骑着马,领头的正是拿着弓箭的关宴。但见那少年依旧挂着那副笑脸,察觉他的视线时便转过头死死盯着他。那双眼珠子黝黑黝黑的,神情与猎杀幼鹿时并无二致,直把齐听寒盯得一身虚汗。
要知道关家庶子关题丰在山门里长大,关夫人一直提防着山门会教养出一只咬人的白眼狼来。只是关家家大业大,即便关夫人娘家在庙堂里尚有根基,但任她的手再长总有碰不着的地儿,一旦涉及江湖山门的,根本连细微末节都打听不了。若不是后来郑珩有意无意让齐听寒频繁往来关家,一来二去的,竟让关夫人摸着门道,才结识了郑珩。他二人虽然所求不同,但来来去去还是绕不开关家二字,算是一拍即合。是以齐听寒到关家复命,好几回都要私下将关题丰的消息传给关夫人的。怕是关夫人当真厌烦这庶子,每每听着眼里都带着刀光。齐听寒与关题丰关系亲密,无奈碍于师命不得不给关夫人传话,只好挑着话说。往往话里七零八落的,七分真三分假;编了谎还得瞒着郑珩,那几年真把日子过得又累又慌。
而关宴与关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同样笑意盈盈的,眼里却是一汪的黑,莫怪齐听寒见一回怵一回。倒是初始时关宴对他挺亲近的,只是齐听寒在他跟前极为拘谨,少年也是机灵得很,便渐渐淡下来了。
过了两年关晟四五岁,性子更野了。有一回齐听寒见他手持马鞭骑在一个仆人身上打闹,那小鞭子甩得嗖嗖响,若是打在皮肉上难免吃疼,只是他身份尴尬,便权当没瞧见。正要躲开,偏就与关宴撞上了。十六七的少年睁大眼瞧着他,似是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嘴角微微翘起,朝他笑了:“你过来办事?”
齐听寒忽的哑了声,不知如何作答。
“阿寒阿寒!你来了!”关晟自身后叫起来,齐听寒尚未回头,身后就扑上一个小童,当即脚下踉跄一步,差些摔了关家的宝贝儿。
“七爷长高了啊。”也沉了不少。齐听寒腹诽,任由小童七手八脚爬到背后。关晟本想闹着齐听寒耍骑马的,哪晓得刚稳住身子就发现了前头的兄长。关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里长兄与亲爹;才让关宴瞥了眼,就赶紧抱住齐听寒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大哥”。关宴敛下笑,去哄关晟下来。关晟不肯,死命黏在齐听寒身上。兄弟俩纠缠一会儿,便有下人匆匆而来,说是请示过先生,要齐听寒入内宅东苑去。
关宴(下)
关家内宅分了东西苑,西苑住着关夫人,平日里关樊中都是宿在东苑的。东苑并未安置女眷,齐听寒独自入内,绕过一个小荷塘,从琼楼玉瓦层层而过,终是在庭院中看见了关樊中。
此时关樊中在院子内练字,他未及不惑之年,瞧着极为稳重,但看他下笔笔锋苍劲有力,好似在把一副狠劲塞进笔墨之中。见齐听寒过来了,他便打发身边伺候的人,将齐听寒招过去看字。齐听寒虽说识字,但多年来都是在山门内习武,少有接触这些文人雅致的玩意,左瞧右瞧没看出个大概,只能应付着连说几声“好极”。待关樊中又拿起笔,齐听寒便把纸揭开,又给他重新铺了一张宣纸。
齐听寒此次匆匆前来并非为山门急事。毕竟关樊中才从山门回来不久,若是有急事,定是山门急报,怎会让在外忙活的齐听寒过来汇报。若无急事,又为何好端端将人吩咐过来。无非是郑珩收到风声说关夫人回乡省亲,就连夜传话催着齐听寒上关家来。如今齐听寒已过二十,也伺候了关樊中将近两年光景,他怕关樊中对齐听寒那点兴子消了,日后再安插人过去就更难了。
郑珩的心思不难猜,不过齐听寒是羞以启齿的。幸亏关樊中并未为难他,只简单问了关题丰近来状况。关题丰已经十七了,关家要用这枚棋,就不能再等。山门里皆以为关樊中会让次子日后接管山门的,可齐听寒隐约猜出关樊中另有打算。事关好友前程,齐听寒不免关心则乱,脱嘴就道:“他功课勤勉,近两年学问、功夫皆颇有长进;就是山门事务繁杂,难免有些力不从心。若是先生放心,我与师父说说,免了他山门事务就是。”话音刚落,关樊中就停笔看过来了。齐听寒后知后觉,刹那间脸都白了,跪下道:“是听寒僭越。”
关樊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取了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终于问他为何而来。齐听寒脸上一红一白,晓得这是先生赏赐的台阶,若他再顾及自己脸面就是自取其辱了。再者,他何来的脸面。是以齐听寒膝行至他跟前,双手轻放在先生的腿上,一点点厮磨起来。齐听寒听着自己嗓子沙沙哑哑地道:“听寒、听寒想先生了。”说罢便闭上眼,不敢看关樊中的神色,倾身向前用脸蹭着对方的腿侧;渐渐地,觉察关樊中胯下变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