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萧尚醴转赴春芳苑,不避讳辜浣谈朝议见闻。萧尚醴道:“如阿嫂所料,这便是我大楚的朝臣,这便是我大楚的朝廷。”辜浣与他下棋,拈白子笑道:“小九在生什么气?”
萧尚醴落下一子,脸上不见怒色,也不见血色,道:“偌大朝堂,人人党同伐异。议事两个时辰,竟没有一个人真为灾民说过一句话。阿嫂,那些所谓清流尚且如此,民生艰难,叫我如何能不气。”辜浣恍惚从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那人攥紧她手,道:“浣娘,我哀民生之多艰——”她倏地惊醒,又笑道:“河堤决口,是修河工款被贪墨。陛下最恨贪官,逢巨贪必加极刑,凌迟弃市。为何贪官还是一年比一年多?”
萧尚醴仿佛猜到,道:“阿嫂?”辜浣抬起一双翦水目,再下一颗白子,把这一劫做得更清楚,道:“朝上为何没有一个人提灾民?哪怕做做样子也没有?所谓奸党,不提也罢,清流爱名,为何不敢提?因为他们更惜身。若提灾民,要补河堤,如今已是五月,赶插新苗,要向别州借稻谷种籽,朝廷发赈灾的口粮也要至少发上两个月。淛州官吏敢贪修河款,库房里想必不剩多少钱粮。再要钱,便要国库的钱,国库如今又哪里挪得出上万金?”
萧尚醴霍地起身,脸色头一次变了,道:“阿嫂慎言!”辜浣深深一叹,轻声对棋盘道:“天下一年赋税以千万计,贪污能有几何?宫中所用又有几何?陛下圣明烛照,洞察千里,为何贪官杀不尽?上行下效,又如何能杀尽。用贪官敛财,犯民怒便弃之杀之,大楚的巨贪……”在那丹陛之上,贵为一国天子。
萧尚醴站起身来,仿佛站不稳,又坐了下去。他心思混乱,已入局中,可朝政之局比那棋坪上棋局更乱,他从未想过,这是真正的窃国者诸侯。
隔了两夜,他再一次梦见乐逾。浅眠之初尚且为朝政烦心,东风吹来,一瓣瓣桃花落在他手上。萧尚醴惊诧望去,竟已坐在当日选婿的凤台上,粉红桃花如云霞铺满,四面寂寥无人。仅他独处,竟把那漫天桃花,飞阁高台都比得不如。
忽有一个人道:“弥弥凤台选婿选了你,若坐在台上的是你,你会选谁?”萧尚醴张口道:“我会选……你。”一双手臂把他向后抱去,乐逾席地而坐,萧尚醴坐在他膝上,重担卸去,心里痛苦骤生,乐逾抚那乖顺半张的朱唇,道:“在想什么?”
萧尚醴道:“我以前不知道,原来争皇位不是要和兄弟争,而是……从始至终和父皇争。”他眼波黯淡,抓紧乐逾的衣襟,乐逾目光一闪,道:“你现在知道,抽身还来得及。”双臂拥住他,却被萧尚醴挣开。
萧尚醴伤怀低喃道:“我的乳名是‘幼狸’,猫是‘狸奴’,太子哥哥的乳名是‘於菟’,於菟是虎。母亲对我的寄望,就是如此而已。父皇的儿子,人人能肖想皇位,唯独我不行。凭什么?凭什么,我差过人吗?”不知不觉已是悲从中来,泪如横波。
乐逾心中一震,低头吻去他眼睫上的泪水,萧尚醴面有凄艳之色,闭目道:“哪怕要和父皇争,我也要争下去。从皇子争到太子,从太子争到登基。以前是为意气,现下我却是怕。我怕天子视万民如草芥,我怕生民倒悬我解救不得。你,懂不懂?”他猛然睁眼,是不舍又是决绝,泪光晶亮,道:“你,又帮不帮我?”
乐逾心沉如铁,道:“要我帮你,将蓬莱岛双手奉上?”萧尚醴放下身段,一番装痴卖怜并未笼络住他,怒道:“这就算言尽于此了?”他起身就走,却被乐逾扯住手臂一带,软下腿脚跌倒在他怀中,被放平了,虽则是梦,却也是光天化日在那凤台之上被解开腰带,不多时衣物凌乱,泪痕已干,双颊泛起红晕,一侧滑润肩头含怨含羞露出来。
萧尚醴一张面容意乱情迷,这究竟是梦是真,只听乐逾道:“国事休提,江湖莫问,不要辜负良宵。”萧尚醴紧紧抓他肩背,身下被握住套弄,轻晃呻吟道:“你,叫我一声……”不待乐逾叫已泄在他掌中。
他后来下身不着寸缕,被乐逾压在身上起伏,拇指反复抚他鬓角,低沉呼唤,待萧尚醴射出几股精水,乐逾低哼一声,那后穴还无休无止吸咬他的阳具。虽是他插入乐逾那处,却被按住手,后穴一张一合等他又硬起来,在他耳边说了许多羞死人的荤话。一梦醒来,枕簟残有泪痕,他静坐床上,回想自己在梦中如何矫揉作态,身上余温渐退,道:“去金林禅寺,请善忍大师过府。”
待善忍到了,见静城王正装雍容,便身不由己跪倒。萧尚醴见他臣服,道:“大师上回说,沦为魔道者,必废他武功,幽禁在宗师处?”善忍低道:“小宗师走火入魔每每造成大祸,譬如当年原明镜,就是用近十名小宗师合围将他擒杀。小僧知道蓬莱岛主对殿下有救命之恩,然而他已有入魔征兆,不久后就会性情大变,愈发嗜杀,还请殿下狠心,以大局为计。”
萧尚醴心道他若失了一身武功最好,漠然道:“庙堂江湖不能两全,他不愿率蓬莱岛来归,大逆之罪,本王又何谓狠心不狠心。大师该筹谋便筹谋,倘使这人武功被废,本王就赐他一个爵位,使他脱离江湖,不受幽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