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神,杨言辉点头一应,脸上却有些欲言又止。
察觉这点,柳行雁也没兜圈子,直接问:“怎么?”
“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少年回答,“总觉得方才的动作……不像柳大哥平常会做的。”
这“动作”二字,指的自然是先前的拥抱。
实则柳行雁自个儿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他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遂只淡淡道:
“你看着很难受。”
没有过多的解释,对听着的人却已足够。
山里条件有限,两人简单洗漱过,便熄了烛火双双和衣上榻。
榻上的空间不算逼仄;可两人隔着被子并排躺着,都始终未有丁点睡意。柳行雁耐性还好一些;倒是杨言辉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压着嗓子开了口:
“柳大哥,你还醒着吗?”
“嗯。”
“我睡不大着……能谈谈么?”
“……谈什么?”
“是春草的事。”少年道,“我倒不是怀疑她,只是想不通那人既然抓到了她,为什么不当场动手,还要煞费周章地将她转移到破庙再行放火?”
“约莫是不想节外生枝。”
柳行雁回答,“树倒猢狲散。靳府出了事,一个逃奴总比一具尸体更不引人注意些。至于在破庙放火……一场火过去,谁还认得出死的是谁?恐怕只会以为是哪个乞丐取暖不慎,而不会将案子与靳府之事联系在一块儿。”
少年“唔”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即轻轻一叹,道:
“我早猜到‘陈三郎’身分并不单纯,却没想到他不仅不是枚弃子,还是陈昌富身边的得用之人……只可惜账册不是他亲手交予秋姨娘的、咱们也还未寻得那刀疤男的下落,不然便可证实陈昌富的嫌疑,将他擒拿入狱、严加调查了。”
说着,他语气一转,又道:
“也不知刀疤男是怎么说服秋姨娘做下这事的。莫不是秋姨娘与陈三郎真有什么首尾,刀疤男以此相胁……唔、可是靳家人应该不在意这些;就算事情见了光,也没什么大不了才对。”
“兴许是以陈三郎的安危要挟吧。”
柳行雁淡淡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秋姨娘身若漂萍,靳府之人又对她多有防备,若她真信了陈三郎的‘身世’,将其视作救命稻草,亦是可以理解之事。”
“……嗯。”
杨言辉轻轻应了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声调无端多了几分低落。
前暗卫皱了皱眉,胸口莫名一紧,却又不知如何应对才好。眼瞅着身旁的少年躺得规规矩矩,既不特别回避、也不特别亲近,那种微妙的不得劲便又瞬间加深了几分,让他纠结半晌,忍不住重新挑起了话头:
“搜罗寿礼的事儿,进行得可还顺利?”
说的是寿礼,指的却是钓鱼。杨言辉也明白他的意思,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想到对方可能看不清,便应道:
“我将扬州城的古玩店尽都逛了一遭,又将见到的所有‘好货’挑了一通刺。黎大说已经有人在打听我的背景,想来很快就能有所斩获……就是不知送上门的会是替陈昌富搜罗古玩之人,还是想搭上国公府路子的人了。”
“无论哪样,你只需记得不要孤身犯险就好。”
柳行雁忍不住叮咛道。“我知你轻功极佳,但陈昌富身边同样少不了能人异士,又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人;若被他发现你的目的,恐怕他宁可冒着被安国公盯上的危险,也会设法将你灭口。”
“嗯。”少年又是一应,音声却已轻快许多。
“也莫要轻举妄动。”
柳行雁又道,“若在陈昌富身边见到陈三郎或那刀疤男子,当作不晓得便好,不要冒然试探跟踪。”
“知道,我会小心不打草惊蛇的。”
“……不是这个原因。”
“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顿了顿,“人一时走脱,总还有机会找到;你若有了什么意外,便得不偿失了。”
换在半个月前,柳行雁决计想不到自己会这般婆妈,不光再三出言叮嘱、还生怕少年对自己的话有丁点误会。可兴许是为对方的殷殷关切所动、抑或受了早前那股子莫名冲动的影响,让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份“婆妈”。
好在杨言辉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没那种不耐烦听话的叛逆劲儿。他挺乖巧地又应了一声,才问:
“柳大哥没打算直接拿下陈三郎吗?或者像审那几个衙役一般,用上那套特殊手法……”
“仵作、衙役都是小角色,无论陆逢或陈昌富,都不会分出过多注意去留心他们。但陈三郎地位不同,见识也恐非那几人能比,就算记不得审讯之事,也极有可能察觉异状、心生警惕……”
说到这里,前暗卫微微一顿,“至于直接擒下他……可行是可行,却须做好布置,让陈昌富不至于联想到靳云飞一案。”
“陈三郎──还是该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