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后方伸来,提起滑落的衣领。头顶落下的声音沉甸甸坠入耳洞,“不是这么穿的。”
“我说茜茜……那地方可不是皇家海军这么温和守规矩的天堂,说是绞刑场也可以说是荒野丛林也可以,”基尔伯特挑开她腰前绑得乱七八糟的棉绳,“希望你被丢去喂鲨鱼时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感受到了四处柔软的线条。伊丽莎白的身体上没有一处肌肉运动的痕迹,全是柔和纤细、松紧匀称的皮肤,虽不至于让人像跌入雪海一样慌张失重,总归还是不敢用力,仿佛稍一按下掌心的温度就会融化她的一部分。――或许只是距离过近造成的错觉?基尔伯特突然想将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举起来掂一掂,以此来测量这具平常埋在军服下的躯体是否真的那么柔软无害。
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的手指纠缠在军棋上,严肃的沙盘推演眼看就要被糟蹋成儿童跳棋。基尔伯特将伊丽莎白的手连同棋子一起包裹进手掌,紧扣住压在沙盘上。感受着掌心中削薄的五指如失氧心脏般的瑟缩挣扎,他拢了拢披在肩上的外套,自然地接上秘书官的话,“我去吧。”
换作平常的伊丽莎白会怎么回答?毫不留情地将置疑堵回去还是换上同样嘲讽的语气?伊丽莎白张开嘴唇,视线尽头却被对方按在她腹部、骨骼和血管隐约起伏的双手填满,吐出的字眼不知怎么就拐上相反的方向,“……如果那样你会怎么做?”
“送他们去鱼腹里陪你然后炸了阿/尔/及/尔,还能怎么做?”基尔伯特低头靠近她的耳廓,镀了一层恶意的话语送进拂动的气流,“祝你在大海的怀抱里过得舒服。”
伊丽莎白抬起头,对上那双因微微眯着而仿佛笼了云埃的红眸,清晰吐字:“我去。”
伊丽莎白嗤了一声没说什么,基尔伯特于是也闭上嘴继续手中的工作。他做这事倒很细致,抚平褶皱,用曲别针别住领口,叠起衣摆棉绳一圈圈绕上去。手套摩擦着衣料,接触也变得若有若无,仿佛浮在牛奶上的泡沫。伊丽莎白不适地耸了耸肩。某刻基尔伯特的动作变得缓慢而迟疑,唯恐惊扰到什么似的。
“你还真不怕……”对方沙哑的喉间泵出一点无奈的音节,“松手我帮你穿。”
“你?”司令官发出迟疑的长卷音,“你不行,暴露的可能性太大了。而且北/非海盗对叛徒的处罚我记得是,放空全身的血挂在码头晒成人干……”
潜入集会的方案最终敲定。只是“具体谁去执行”引起了不小的争议,按照惯例应该投票决定,但基尔伯特和伊丽莎白在水手中的威信相差太多,票决结果毫无疑问会呈现一边倒的情况。为了避免这有失偏颇的结果,柯克兰司令官将钢笔放在桌上,轻轻转动了笔身。
他很快得到了回应。
锃亮的笔头在旋转中划出接近金箔的虚影,最终以微妙的角度停在十刻钟方向。他抬头朝着那个方向,望着那双翠绿的眼睛,郑重托付,“麻烦你了。”
“那时候我就得像收腌制鱼干一样去收你了……”伊丽莎白狠狠掰过他的手,位置骤然翻转,这次她的手掌扣在上方。沾染了二人体温的军棋嵌入手心,将这亲密温腻的贴合从中央突兀地剖去一块。
“我们捕获那支海盗船队的消息没有泄露,或许……”秘书官谨慎地建议,“可以派人悄悄潜入阿/尔/及/尔,伪装成海盗参加集会,获得交货点的位置,直接在那儿进行围捕?只要他们走出阿/尔/及/尔……”
被一记肘击击中下巴。
“哦你有别的经验?”伊丽莎白掰开基尔伯特的手将布角抢回来,右侧的领口跟着往下垮。她伸手去拉,于是两手交挡在肩前的姿势就显得格外微妙。
他用目光摩挲着棕发遮挡下的后颈,小块的皮肤仿佛从半枯枝叶丛中泄露的阳光。他又觉得刚才的想法毫无必要,这姑娘看起来不仅柔软还很不安稳,似乎他一抬手就会从手臂上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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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还是可以抓住的。基尔伯特这么想着,脑海中突然蹦出不久前在战舰上重逢的情景,挺括的海军服和轻便的海盗布衣,现在恰好是反过来的,身份似乎也随之颠倒。他将另一只手比成枪形,食指抵着她的太阳穴,模仿她那时的语气吐出一个轻浮的玩笑,“抓到你了。”
不能错过。而且……受海盗侵扰最多的可是英/格/兰的船队。”
“我还没在任务中出过错。”伊丽莎白张开双胳让基尔伯特的手臂从后方绕到腰间,以紧绷绷的语气回应他的置疑。
出发前,伊丽莎白在船舱里整理衣服。她得尽量打扮得像个地道的海盗,军舰上当然不会有海盗的服饰,她从捕获的船上找了套干净的。海盗们大多是二三十岁的成年男人,身材壮得像公牛,尺寸最小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依旧大了不止一圈。她扎紧腰带,耸起双肩,麻布上衣半晃荡着,仿佛被掏去充填物的玩偶,领口险些滑到手肘。
衣摆处的抽绳突然扎紧,一匝匝棉线在腰间擦出点刺痒。伊丽莎白激灵一下,那圈细潮般的痒意很快就被臂膀环绕的感觉给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