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7.火光</h1>
遣散今日的床侍,回到寢居之時,他見到那名纖弱的少年守在他門前,手中一盞燭燈,在暗夜之中飄搖不定。少年的臉龐在燭火的映照下,柔弱而無依。
霎時,有些無法連結那日夜晚,在自己身下扭動的妖媚身姿,與豔麗的呻吟。
若每個人都能停留於某個時刻,若她,或自己,能停留於那時,就好了。
典瑜垂下眼睫,走向房門。虞蛾看見他來了,立刻迎了上去。
「隨侍大人。」虞蛾紅著臉,扭捏地喚道,輕輕扯住他的袖子,眼神閃著貪婪與飢渴的火光,如同獸類一般的直白而令人厭惡。
這樣子的眼神,典瑜已看了太多,烙在他的心中,像是某種黏膩發燙的東西纏在心上,甩也甩不開。
(隨侍大人……老師……住手啊!)
那時美麗的少年崩解了平時的高傲,只能哭喊。
(你還不懂嗎?要在這裡生存,所需要的東西,不是力量、不是才智,而是……)
兩個字,在少年的老師進入少年的身體時吐露。
「肉體……」他細細地,無聲地呢喃。
「隨侍大人?」虞蛾一臉疑惑,問,然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虞蛾不在乎地輕輕一笑,以黏膩纏綿的語氣,說:「隨侍大人,可是需要誰的肉體?」一邊說著,手順著典瑜的衣袖握住那雙纖長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讓典瑜的雙手滑入自己的衣襟之中:「若是如此,請用虞蛾的吧。」
冷涼的雙手觸摸著灼熱的肌膚,感受著眼前的少年衣衫之下紅梅的突起……典瑜任由虞蛾握著自己的手遊走於他纖瘦的胸膛之上,卻面無表情。
他感到無趣,甚至有些噁心。
王宮,只是個滿足王,與連帶許多人私慾肉慾的骯髒之地罷了。他曾以為她是特別的,只是……
水池之中相纏的儷影在他腦海之中揮散不去。
……她也不過如此。也罷,就隨波逐流,看這人心而成的泥淖,何時將他與她拖入地獄吧。
虞蛾覺察到典瑜動也不動,輕輕晃了晃典瑜的手,語調甜膩:「隨侍大人,自那日之後,虞蛾沒有一日不想念您的,請您……啊!」
拖入地獄。拖入地獄。拖入地獄。腦海之中這幾個字迴旋不斷,彷彿咒文。
已經聽不見任何話語,典瑜用力地將虞蛾拖入房中,力度之大如欲扯斷他的手臂一般。他狠狠地關上門,將虞蛾壓在門上。房中昏暗不已,虞蛾手中燭火映上典瑜的面龐,呼息凍結了一瞬,手中的燈墜落,然後熄滅。
黑暗之中,典瑜狠狠摀住了虞蛾的嘴,將牙抵上他的脖頸,唇蠕動著發出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吾真的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所追求的事物。」
他狠狠地朝虞蛾的頸項咬了下去,齒沒入白細的肌膚之中,滲出了濕膩的血。
「嗚!」嘴被摀住,虞蛾發出了囫圇的叫喊,典瑜卻恍若未聞,自顧自地低喃:「……吾也無須明白。」
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使少年幾乎窒息。少年試圖扳開那隻手,然而那手紋絲不動。
(——為師也曾經以為,那些所謂的汙濁之人,根本不配生存。)
典瑜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久未聽聞的聲音,一位已死之人的聲音,清醒的語調吐露著瘋狂的話語。
(可當為師也成了所謂的汙濁之人,卻又發覺,那份潔淨是如此美麗、如此令人嫉妒、如此想親手摧毀……摧毀你……以最汙濁的方式。)
是被摧毀了啊。他再也無法以自己最真實的面貌見她,再也喊不出她的名字。
隱藏在高傲冷靜之下的,到底是怎樣的自卑啊。
「嗚、嗚、嗚!」虞蛾呼吸不到空氣,眼前逐漸模糊。
……有什麼好像亂了。意識朦朧之中,虞蛾想起燭火墜地前一刻,他看見的,典瑜的雙眼。那雙眼牢牢地嵌在他的面容之上,映著火光,漫起了狂暴的雲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