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30章 黑白</h1>
沈伽唯其實並沒有說話。
他以內力維繫著心中殘存的善意,用那種凝重的,安靜的目光從上到下掃了她一遍。 渾然不覺中,這個有關口感和時令的話題便兀自終結了。
連一點兒反抗的痕跡都未曾留下。
可見,沈氏歷代的正牌家主們,總是在不吭聲的時候顯得更危險。
這些男孩從小就初現俊朗淡泊的雛形,到了成熟期,笑開了還會隱出玩世不恭的法令紋。 它讓那張容顏變得柔和許多,也會讓人誤以為他們是好相與的風雅之士。
沈伽唯自詡寧靜致遠,因為當他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時,確實容易使人放下警惕。
幸而新來的幫傭小姐性子雖耿直,卻能在緊要關頭看出來誰是畜生他爹。
她急流勇退,認栽了。
傍晚,在得知備餐的進展一切順遂之後,沈伽唯眼瞼處的紅暈也消散了。 他對著鏡子悉心地把自己捯飭了一下,然後去樓上叩開了姜然的臥室門。
她沒有問來者是誰。
因為此君敲門的方式較有辨識度。 先是短促的一下,緊接著是兩下連擊。 有種循序漸進的不耐煩。
房門開啟之時,撲面而來一股潮暖的香味。
姜然急匆匆地紮著浴袍腰帶,她挺抱歉地表示正準備洗澡。 沈伽唯站在門外朝裡張望,突然聽到浴缸水龍頭被關停了。
她屋裡當然有人,並且還是熟人。
只穿了一條格紋睡褲的蘇敬從浴室裡走出來,他光著腳,皮膚在蒸氣的襯托下越發顯得白。 這小子標誌的身材數十年如一日,論起那份自控力,和他哥其實是不相上下的。
兩條傾斜分明的人魚線向下延伸,一路探進低低的褲腰裡。 蘇敬沾了霧的金絲邊眼鏡歪斜地架著,正把濕手往褲縫上擦。
不久以前,蘇先生才眉目清冷地上過財經雜誌。 而此刻,他在屈尊幫圈養的美人洗澡。 又有誰敢說他不是顧家傳統的好男人。
沈伽唯覺得,弟弟能用這樣錯愕的表情打量自己,很像當面扇了他一巴掌。
不過,他不生氣。
兩個崽兒都是乖孩子,深知這頓鴻門宴似的豐盛晚餐是大哥親賜的,他倆須得沐浴熏香才配入席進食。 即是死,也要乾淨噴香地赴死,可不敢隨意怠慢了。
「你們慢慢洗,我坐在旁邊看書不影響吧。 」
沈伽唯客套地問道。
這必須是尊貴會員專享的屁話了,哪怕大哥想坐在旁邊操人,蘇敬都能給他備好毛巾和礦泉水。
如此,他們便一前一後地移駕去了浴室。
關門前,姜然見沈伽唯在書架旁左右為難著,她就隨手往床頭櫃上指了指。
「你試試那個吧。 」
他定睛瞧了,發現是一本海斯勒的《江城》。
沈伽唯對她眯眼笑過,又低下頭去。 他拾起書隨便翻了兩下,看到姜然塞了個綠檀書簽在內頁。
那東西于他來說是陌生的。
它夾雜著屬於旁人的舊情與回憶,外形亦有些破損了。 仔細聞一聞,似乎也聞不出是她的所有物。
沈伽唯將它翻轉到背面,他原以為那裡會藏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諸如男人簽下的贈語或是曖昧的落款。
但那裡什麼都沒有。
它竟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書簽而已。
沈伽唯承認,在那一刻,他心裡不免有些失落。
他家姜姑娘讀的書,作的畫,饑寒交迫時首選的飼料,顯然都缺了點兒驕嬌二氣。 灰撲撲的舊籍,七零八落的色塊,摻了大把香菜葉子和番茄塊的紅湯泡面。
小然如果是個男孩子,一定愈發讓人頭疼了。
她的品味或許一言難盡,但她有份參與的展覽,沈伽唯空下來時,倒是會通過迂回的方式悄悄欣賞一下。
只可惜,像他這般卓爾不群的人物,偶爾也有鬧不懂現代美術的時候。 為了在審美方面繼續吊打蘇敬,他也曾翻閱過那些藝評網站補習知識。
然後他就會看到各路俠士的親切留言。
他們劈裡啪啦打著鍵盤,說姜然是個賤渣小婊子,能有今日的成績,全靠岔開大腿和金主蘇先生困覺。
沈伽唯啪地合上電腦,簡直是火冒三丈了。
那些垃圾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小然的繆斯,難道就只有阿敬。 他這個當哥的在幹苦力之前,甚至更能領會她的藝術精神。
他給她上鏈子,上口枷,他被她搞得狼狽不堪,然而他都沒喊過一聲累和髒。
反觀小然,卻相當的不知好歹。
有一次,忘了自己姓啥名誰的她居然犯了小脾氣,敢嫌棄他定制的行頭太難穿。
...... 我們簡簡單單的,就這麼做不行嗎?
不行!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