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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岳奶奶的身影在灶台前忙碌,徐澈在一旁安静地帮忙削着土豆皮。
&esp;&esp;李宜勋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袋烟花。她走到我面前,抽出两根细长的、包装鲜艳的手持烟花,递向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外面天暗下来了,放这个正好。一起去玩玩?”
&esp;&esp;我心里涌起抗拒,下意识想摇头。就在这时,徐澈擦着手从厨房踱了出来,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我们,最终定格在我脸上,那眼神里带着惯有的、令人不适的玩味。
&esp;&esp;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几乎是立刻改变了主意,慌忙地接过李宜勋手中的烟花棒,低声说:“好。”
&esp;&esp;冬夜,空气清冽刺骨,我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远处有零星的鞭炮声传来,提醒着人们年关将近。
&esp;&esp;李宜勋用打火机点燃了她手中那根烟花的顶端。
&esp;&esp;“嗤──”的一声轻响,银白色的火花骤然喷溅出来,在她手中热烈地燃烧起来,照亮了她带着笑意的侧脸。她将燃着的烟花棒递过来,为我引燃了我手中的那一根。
&esp;&esp;同样的光芒在我指尖绽放,灼热感隔着空气传到皮肤上。我僵硬地举着它,看着那璀璨的火星不断迸发、坠落、最终熄灭在冰冷的泥土里。
&esp;&esp;我们沉默地站着,空气中只有烟花燃烧的细微声响。
&esp;&esp;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和不自在笼罩着我。我得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默。
&esp;&esp;我盯着手中逐渐变短的烟花,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个徐澈他是什么人?”
&esp;&esp;问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生怕这个问题会不小心踩雷。
&esp;&esp;然而,李宜勋侧过头看我,烟花的光芒在她眸中跳跃,她的嘴角似乎更上扬了些,仿佛对我主动询问关于她的事感到些许意外和开心。
&esp;&esp;“他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甚至带着点怀念,“是我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很多年了。”
&esp;&esp;她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哦,对了,他喜欢男人。所以你不用太在意他。”
&esp;&esp;这句话暂时安抚了我作为女性本能的某些恐惧。
&esp;&esp;手中的烟花棒燃到了尽头,最后几点火星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黑暗重新包围了我们。
&esp;&esp;在彻底的黑暗里,我的不安反而催生了更多的好奇,那种明知不该却无法抑制的探究欲。
&esp;&esp;“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试探性地问道。
&esp;&esp;李宜勋在黑暗里沉默了片刻,声音飘过来,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悠远。
&esp;&esp;“在我五岁时,我刚被接回父亲家那会儿。那时候,我父母天天闹,那个家华丽冰冷,像个巨大的笼子,我感到很孤独,很不适应。有一天,我跑了出去,跑进了家后面一片很大的树林。”
&esp;&esp;“然后,我就在树林深处,遇到了他。他那时候九岁,因为是私生子,不受家里待见,被家里的两个兄弟打伤了,蜷缩在一棵大树下面,像一头受伤的、龇着牙的小野兽。胳膊上都是血痕和淤青,眼神凶狠得像要撕碎一切,可眼神深处又是那么绝望。”
&esp;&esp;“我走了过去,他没吼我,也没逃跑,只是用那双凶狠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我身上正好有手帕,就蹲下来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后来,我常常偷偷带食物和药去找他。再后来”
&esp;&esp;她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温情,“我发现了他的一个小秘密。他在杀树林里的流浪猫。不是一下杀死,而是慢慢地玩。”
&esp;&esp;“很多人看到那个会吓坏,对吧?”她轻笑了一声,“但我没有。我不怕他。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身世都像烂泥一样不堪,心里都空得能装下整个冬天的风,都痛得找不到出口。于是我告诉他,这样不好,会被大人发现,会失去这个嗯,解压的方式,会给自己招来大麻烦,让自己被大人带去看医生被严加管控。”
&esp;&esp;“我教会了他隐忍和克制。从那时候起,我们就成了彼此唯一的朋友。只有在他面前,我不用伪装成父亲希望的那个正常乖巧的女儿;而在我这里,他也不用掩饰他本来的样子。”
&esp;&esp;她的叙述平静得像在讲温暖纯真的童年友谊,但内容却扭曲而黑暗。那不是两个正常孩子的相遇,更像是一株罂粟和一株曼陀罗,在腐土深处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并从此纠缠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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