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明远和孙显明的对话是被上来叫他们去吃饭的孙晓雨给打断的,但言已至此,两人都知道彼此达成了共识,也确实没什么必要继续多说什么。因此一顿饭可以说是吃的气氛和谐,每个人都怀揣着自己的心思,却也都默契的表现出一副和乐融融的假象。
晚上,靳明远被留宿在孙家。小楼里有好几间客房,并不缺他的位置,只是住在家里显然有不同的意义。他也因此不敢大意,只在回房后偷偷换上新手机卡,给既燃发了一条短信,写下“下周请按时前来工作室咨询”这样任谁也很难挑出错处,联想到其他含义的几个字,随即又删掉了通信记录,将卡收藏了起来。
按照和既燃的约定,他本来应该在联络之后就将手机卡销毁的。但在洗手间里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放弃了将那张小小的卡片顺着马桶的下水道冲走的想法。靳明远知道这样很危险,但考虑到自己不知道还要在潼州再耽搁几天,为了以防后面再出什么变化,他还是决定要保留这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的联络既燃的方式。
靳明远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多虑了。他之所以这么容易在孙显明面前过关,并不是因为对方真的相信了自己背后还藏了一个同样知情的人,如果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筹码,孙显明根本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连这个人是谁都没搞明白,就点到即止的结束了两人实际意义上的“谈判”——孙显明误判了他口中所谓会“保持安静”的那个人。
此刻,孙家主卧里,还有两个人像靳明远一样难以入眠。
听了丈夫对他与靳明远一番谈话的转述,张悦坐在梳妆台前,一边轻拍着刚刚敷完面膜的脸,继续着后面的保养程序,一边问道:“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这个靳明远,甚至是促成他和晓雨的婚事?”
孙显明倚靠着床头,伸手将身旁的台灯灯光调暗了少许:“那我现在还能怎么做?他已经非常明白的提醒我,‘那个人’在他手上了,如果想要对他做些什么,谁敢保证那个人不会跳出来,爆出那些我们掩盖了多年的陈年旧事?”
张悦将手边的瓶瓶罐罐一推,语气不佳:“我就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和那个人搭上线的?选谁不好,为什么会挑中他?”
孙显明叹了口气,揪着自己的鼻梁揉按了一会儿:“他是晓雨的男朋友,自然是最容易接近咱们的人,这一点不难想到。我只是不懂,怎么时隔多年,又凭空突然蹦出个当年那件事情的知情人?当初那几个人,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张悦皱了皱眉:“当年出事的那些人里面,除了那么两三个家里有些背景的还在国内,也多是你现在这条船上的,肯定不会出来胡说什么。其余的,我爸都出面解决了,该‘送走’的‘送走’,没‘送走’的,现在也没机会站出来说什么了,按理说不应该有漏网之鱼才对。就算是死掉的那个孩子家想要再冒出来趁机捞一笔,也犯不着等这么多年,况且他们哪有这个胆子?当年受到的教训还不够么?”
孙显明一拍床板,坐起身来:“胡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这样的话,是你现在的身份能随便说的么?”
张悦并没有被孙显明过于强烈的反应吓到,反而嗤笑了一声:“你怕什么?在自己家里,还担心隔墙有耳?靳明远若是有这个气魄,也不会现在又巴巴的送上门来,要跟你这个即将走马上任的海市市长叨光了。话说回来,要不是搭上了我爸这条大船,你一个村里上来的孩子,有机会平步青云,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现在,靳明远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你紧张个什么劲!”
孙显明被张悦说的气势顿时短了一截,他知道,自己在对方这个当年的省委书记千金面前,只怕一辈子都还是那个从农村出来的穷苦少年,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是是是,张老的提携之恩,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只是你也用不着一点小事就又拿出来说个没完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个靳明远出现在咱们家的时机太微妙太敏感了。你也清楚,如今那两位这次都进了常委,上面究竟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有变化,没有人说得准,接下来这几年是决定成王败寇的关键时机。就拿我这次的调任来说,海市市长的确是个人人艳羡的肥差,可原本这个位子不该我来坐,你我都以为我是会调去省里的,但现在,我要去海市,反倒是范悠光,摇身一变成了江阴省的副省长。我们俩之间什么关系,你不是不知道。”
张悦思索了片刻:“你是说,你担心那个人是被范悠光提溜出来,刻意接近靳明远,来做一颗楔进你这头的钉子?”
“张悦同志,不是我说你,事情不能想的太简单了,只看一面怎么行?”孙显明摇头叹息,“如果范悠光手头上有这么一个人,掌握着十三年前那事的真相和证据,他可做的文章何至于此?只怕这些年咱们所经营的一切早就被他顺藤摸瓜的查了出来,你又怎么还能悠闲的坐在这,等着做海市的市长夫人?”
“如果那个人不是范悠光那一边的,你担心什么?”张悦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一直瞧不上丈夫的出身,然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孙显明确实有别人比不过的政治智慧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