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青绿色鱼尾巴早就失去了光泽,黯淡至极,身上尽是伤痕,上身还穿着喜服,肩头的青绿色血液静静流淌。重殊红着眼睛看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阿游,过来,我好痛啊……”“阿游,抱抱我,我好痛——”“阿游——”“过来,阿游——”一声声的呼唤让随之游喉间再次翻涌起来腥甜,她咬牙咽下去,几道清冷剑意如同出鞘利剑一般瞬间削段身上束缚。她站起身,并未在乎身上脏污,慢慢走到法阵中央。重殊面色苍白,眼睛的泪水与血水融合在一起。仲长狸施着法,咬牙,“子游,离开!”裴澹沉默看着,只是道:“这阵法对她没有关系的。”“闭嘴!”仲长狸面色沉沉,狭长眼尾发红。江危楼只是淡淡看着面前这离别大戏,肺腑却几乎要拧结在一起,躁动的神力郁结在胸口,让他脑中有些无法思考这种情绪的由来。他尚未说话,一道剑气却远远冲他而来,削下一缕黑发。她的迁怒来得如此软弱。江危楼这么想,然而体内神力翻涌叫嚣,牙关覆合,身体紧绷。阵法中,重殊挣扎着枕在她腿间,他泪眼练练,青绿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她身上,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重殊又悲恸地哀鸣一声,喉间溢出大口大口的血,断断续续地说:“阿游,我们没有婚礼了,我们没有婚礼了,你会走吗?”?他又问:“我好冷,阿游,是他们要毁了我们的婚礼,你没有想走对不对?”如此问话,让随之游想起来前世,在她诓骗他跟她逃婚时。他也是这么问的。“你会带我逃到天涯海角对不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不对?”她说是,然后把他带到了绝情崖。一剑杀了他。随之游垂落眸子,控制着胸口的沉闷,开始撒谎。她说:“是。”重殊便仿佛放下了心一般,瑟缩着,努力挺直身子,用头蹭了蹭她的下巴。他声音很轻,却也很沉重,并不太能一口气说完。他说:“对我好一点啊,抱我再紧一点好不好,我好疼。”随之游有些想要落泪,却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嗯,你醒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好不好?”“你是修仙的人,你也很在乎苍生对不对?我不是有意的,我控制不住,我没有那么坏的。我知道他们都觉得我很坏,可是你不能怪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重殊几乎没有力气了,灰色的眼眸黯淡,“我现在杀不了你,也不能让你陪我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低下头,贴近她的肩膀蹭了蹭。随后用力咬下。?s?仲长狸与裴澹齐齐一惊,然而如今封印大阵不容分神,他们都因这分神乱了几分经络。他们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紧紧盯着在阵法中间的两人。随之游被咬得肩头一痛,却只是咬唇忍下痛呼。重殊便连带着衣服狠狠咬下一小口肉,唇边被一片猩红濡湿,他费力地咽下这块血肉。他轻轻说:“让它陪我吧。”随之游用食指抵着他下巴,拇指摸了摸他的牙齿,“这么真尖啊。”重殊露出一个脆弱的天真笑意,森白的尖锐牙齿被染红,却并不减少他半分纯澈干净。法阵光芒再次盛大得璀璨耀眼,地上陡然出现巨大的黑暗,无数锁链缠绕住重殊将他重重下拉。重殊最后蹭了蹭她,鱼尾巴卷着她的腰部,轻轻一用力。一道水柱于瞬间形成巨大的水罩将她卷起来,直直飞向上空。他落入黑暗之时,仍然笑着看她,笑意烂漫又充满期待,为她剜下肉还在流血的肩膀微微耸动着靠近耳朵。似乎说了什么,但并没有声音,重殊的身影彻底消弭在黑暗中,封印大阵终于结束。随之游便被这巨大的水罩托着往上飞去,她看见地上仲长狸与江危楼齐齐露出惊诧神情,纷纷施法飞向她。但这水罩却带着她左绕右飞,仿佛十分熟悉这龙宫一般,很快便甩开了他们。海底的一切逐渐缩小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一片彻底的碧蓝澄澈,静谧无比。水罩内,一道十分轻的声音带着几分活泼和自得。“快跑呀,快跑呀,你是重殊的!不准让他们抓到!五百年后,你要来接我!”随之游恍然片刻,终于意识到,原来他最后的动作是让她听。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随之游攥着拳头,想锤几下水罩,却无力得松开手。
水罩轻飘飘浮上水边,江景如水墨缥缈,万里无云,正是她落入的那片水域——鸿蒙派所在西华璧山山脚。她上到岸边,甚至找到了之前落入水中时扔掉的铁剑。铁剑剑刃卷边,剑身已经生锈。随之游正想弯腰拔剑,却陡然发现腰间佩戴的黑铁玄晶剑,剑柄上挂着歪歪扭扭的剑穗。她先是想起来,失忆期间,他强调她必须佩戴珍惜这柄剑。然后又想起来,他居然还骗了她。什么生吃了二哥,胡言乱语。这龙鳞分明是他自己的鲛人鳞,他哪里舍得让她佩戴别人的鳞呢?随之游笑了下,摸了摸剑,一路不停地走着。她一刻也不停地走,不知前往何处,只是用力走着,过去了或许是一刻钟,亦或者是有一炷香时间。终于,看到一片巨大的石头时,她才感觉累了一般靠在石头上。转头看向肩头血淋漓的伤口,几点亮光于指间浮现,又落在肩头上。不消几分钟,肩膀上立刻生出新肉,血液停止,新肉包裹住伤口。她的肩头又是白皙一片,仿佛无事发生过。随之游又看了看手上那把已经生锈的铁剑。这铁剑昭示着她,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随之游喉头强行忍住的腥甜终于源源不断溢出,仿佛要在这一瞬间让她陨落一般喷涌,却并没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