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任褚明想了想,最终还是放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儿,心里难受了?”
楚若从任褚明手里把保温瓶的盖子拿过来,盖好瓶子后把瓶子塞还给任褚明,然后站起来,说:“不是。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
任褚明跟着站起来,看着他没说话。
何方那边招呼人下水了,楚若深吸一口气,站在了岸边。
安全员过来了,手里拿着冲锋衣。在帮着楚若把冲锋衣穿回去后,又一件件地把呼吸面罩,气瓶,威压和追踪器给楚若戴上。
楚若往水里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眼睛一下子找到仍在看着他的任褚明,对他竖起个大拇指。
任褚明半天没动,楚若也就半天不放下。最后还是任褚明先妥协,面无表情对着楚若也抬起大拇指。
楚若这才咧开嘴一笑,转回身下水了。
水温比刚才的要低,毕竟现在已经傍晚了,就连岸上的空气也没了白天的热度,变得凉快不少。这次楚若感觉好点,在水中也能渐渐舒展开。高荣森游到他身边,拍拍他,楚若对着高荣森点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
高荣森游到前面去,所有人照着之前几次的队形,然后高荣森抬了抬手,示意开拍。
楚若也开始划动手脚,可这一动,他就觉出不对劲。
首先是好像喘不太上来气,喉管像被人掐住一样,面罩里的氧气下不去肺部。然后他尝试着浅浅呼吸了好几下,发现每一下呼吸都很困难。
他不敢乱动了,立刻屏住呼吸,他认为是气瓶故障了,不然就是面罩的问题。他练过憋气,现在即使没有氧气也能再撑一会儿。他加快速度,憋着一口气游到高荣森后面,拍了拍高荣森的肩膀,在高荣森转回头看他时,他指了指自己的面罩。
高荣森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冲着摄影师一扬下巴,摄影师就关了机器上前要扶着楚若上去。楚若却摇摇手,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可以。
出问题了,他们一行人也不能呆在水下了,于是高荣森一挥手,让所有人跟着浮上去。楚若还能憋气,跟在他们后面。
然而就在他快要上到水面时,右边胳膊却蓦地被人大力一拉,楚若被拉得在水里转了个身,接着就觉得腹部有一个比潭水更冰凉的东西顶了过来。
楚若眼前立刻浮起了淡淡的血色,在他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血之后,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就连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也在这时彻底松掉。
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肺部简直跟要炸了一样。楚若只觉得眼睛和脑袋被水压压得鼓胀起来,可是他双手和双脚都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面上的那点光离自己越来越远。
原本一直平静的水流在这个时候就变得狰狞,它们齐心协力压着,挤着,推着楚若往深不见底的深渊而去。楚若一开始还能挣扎两下,到了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也不挣扎了,手脚连同全身都松了,软在水中。
可是偏有人替他挣扎。
一只手破开水流向他而来,一把抓住他白皙的手腕。
楚若被带入了一个宽厚的怀里,后脑勺被另一只手小心托着。
楚若意识已经淡了,但他还是感觉到面罩被人除掉,冰凉的水漫在皮肤上。而随着冰凉的水一起过来的,还有一片同样冰凉的触感。
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贴上了什么,那片触感迫使他分开唇,新鲜的空气灌入口腔。
楚若眼皮动了动,然后稍微睁了一下,他看见一张熟悉又模糊的脸,还有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眼里全是他。
*
水跟夜色一样凉。
楚若鼻子和口里都是铁锈味浓重的水,他把水吐了出来,舌头表面和口腔里还全是细细密密的沙尘,很脏。
胸腔内的窒息憋闷感在铁笼被拉上水面的一瞬间就轰地消失了,但虽然能喘上气,可这来来回回地出水又入水的折腾,让楚若眼前一片发黑,天旋地转的同时,两只耳朵也开始发出尖锐的耳鸣声。
他的手无力搭在铁笼栏杆上,指头累得动不动不了。
他还觉得冷,刺骨穿肉的冷,从身体最深处泛出来的冷,冷得他面无人色,嘴唇青白,身体不住地哆嗦。
晚上还穿得花枝招展顶着任褚明无奈的眼神去酒吧喝过几轮酒的楚家三少,刚出酒吧就被人埋伏打晕了拖上车,再醒来是发现自己身在铁笼中,而四周是漫无边际的水。
在这晚之前,楚若一点都不怕水,相反,他很爱被水包围的感觉。不管是平静的水流,还是汹涌的浪花,他置身其中,听不了太清晰的动静,看东西也像眼前隔了层纱,更不能开口说话——他仿佛彻底远离了这个世界,不用听见不用看着更无须交流,只有水流托着他,围着他,让他像在窠臼中那般安全。
但是现在,水成了让他变得难受的工具,他想离开这里。
他勉力抬起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向岸边。岸边有四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