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到处是桂花轰轰烈烈的香味,西门外热火朝天的烧烤一条街不到三点就收了摊,就着羊肉串小龙虾侃大山的中年男子们仿佛秋后的蝉,不知不觉间不见了踪迹。一身风尘的回到家,指尖触及输入面板,刚刚按下最后一个密码,她就感觉到门被什么硬质的东西从里面卡住了。
录节目录到现在,发胶没洗,脸上妆也没卸,屈梦阳试着叫了一声:裴总?
里面仿佛、隐约、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闻到了某总裁独有的熏然酒味,那个人不抽烟,出门应酬一定会假模假样的穿西装喷香水,昂贵的香材与皮肤、酒精轮番化学反应,造就了那种独门绝技般的奇怪气味。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只剩楼道里的监控系统还在熬着眼睛辛勤工作。她将口罩往上提了提,深吸一口气后一脚踹上防盗门,卡在门缝处的也许是意大利产,也许是法国产的手工皮鞋一下子飞出去老远,像个抗日剧里的八路军战士,倚在墙边壮烈捐躯。
客厅里点着一盏壁灯,不速之客瘫倒在沙发里,衬衫扣子一直开到胸口,露出大片泛红的皮肤。
屈梦阳弯腰捡起地上的袜子、领带、袖扣、手帕,熟门熟路的将它们归置好,然后转身去厨房倒水。沙发上的人终于艰难的掀开眼皮,他试着坐起来一些,伸手揉按眉骨:你回来了。
她将玻璃杯递过去:怎么喝这么多?
这个人在她的通讯簿里,备注为A。
影视局那边新来了个领导,头发不多,事儿倒不少。裴崇抱着她的佩奇抱枕,盘坐在她的沙发上,喝着她的冰水吃着她的解酒护肝片,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还没立项呢就想往我这儿塞人,也不想想就他表妹那吨位,除了树桩子还能演什么?
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屈梦阳半蹲在他面前,忍不住发笑:你随便给她个小角色不就行了,人家就是想过过瘾,干嘛非要较真?
严格来说,他也不能算是外人。房子是他的,车子是他的,公司、经纪人、助理、司机都是他出钱雇的,就连自己也可以说成是他的所有物。
他是裴崇,是中国庞大传媒行业不可或缺的一环,电影院线、长短视频网站、时尚杂志电子期刊甚至娱乐公司,经济新闻少不了他,娱乐板块也绕不开他,沙雕网友们叽叽喳喳的管聚星文化叫追星终点站、21世纪人类魅力多样性图鉴漂亮的演员偶像、长在笑点上的喜剧演员、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天籁歌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不敢挑。
谁跟他较真了?裴总含混不清的哼了一声,小孩子负气似的把玻璃杯重新塞回她手里,他也配?
屈梦阳一直觉得,这样一个人会有这样的脾气,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洗澡水哗哗的放着,裴崇很是自来熟的在她冰箱里挑挑拣拣,找出一只桃子慢慢啃着:你今天干嘛去了?
总裁大人日理万机,不可能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精力时时关注旗下子公司的小艺人每天做了什么、见了谁,他很龟毛的要求她随叫随到,聊天置顶(不然为什么备注他为A呢),自己却可以动不动关机十几个小时。
去U大录了综艺,然后回公司练舞,十二点法国的舞蹈老师过来,又排练了两个小时。
U大?裴总回眸看了她一眼,用那种镜头般微冷、审度的目光,在那儿呆了多久?
她无端有点紧张:有个女明星不小心崴伤了脚,所以多耽搁了一点时间。
他没再说话,除了遥远的滚滚的流水,只剩丰脆多汁的咀嚼声回荡在空气里。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屈梦阳不得不服软:二哥我错了。
他比她大七岁,有次他半开玩笑的要她叫声哥哥来听,裴哥给人的感觉非常社会,崇哥又过分亲昵了,屈梦阳觉得自己不够格儿,于是折中叫他二哥。他横眉竖眼的问你还有大哥?她笑着给他洗了个苹果说有啊,双胞胎。
总裁不满的哼唧:那我比他大。
她无奈: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于是他不情不愿的成了二哥。
一颗桃子吃到完按平民百姓的标准那颗桃儿还剩半个,但按裴崇的标准那就算是吃完了,满身酒气、衬衫半开的聚星总裁冷笑一声:被人拍到没有?
什么日理万机什么分身乏术,这个人初中时家道中落,最穷的时候为了躲债,小小年纪带着妈妈在桥洞底下住了两个月,他能有今天,根本是手眼通天。
你知道你现在传出绯闻会对公司造成多大损失吧?二哥商人本色尽显,撑着手臂抵在她眼前,我不吃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那一套,再被老子抓到一次,连人带铺盖滚。
*
清早起床,通讯簿里没头没尾的B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裴崇从不跟她玩什么个人隐私,他要查,她除了乖乖上交密码什么也做不了。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外卖早餐,邮箱里挤满了各式代言合同,要说他对她不好,也不尽然。在屈梦阳眼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