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街尾的那间酒馆里,莱拉买下了一个娼妓。
他裹着密不透风的黑色长袍,用缠绕着厚厚绷带的手掌递过去五个银币,绷带的边缘是黄褐色污渍,他以市集上常见的鬼脸面具对着酒吧老板,那个夹着烟卷的男人收下了银币却并未交出他购买的货物,而是呲着一口黄牙推荐起其他的好姑娘们,苹果派一样的香水味儿从楼上呼啸席卷而来,提着裙摆的女孩子像翅膀带花纹的蝴蝶飘到酒吧前台转了个圈,不大的酒吧顿时热闹了不少。
“不用了,我需要赶路,没办法带更多人了”。莱拉指了指他仅有的停在店外的那匹马,马抬起前蹄在泥地里踩踏了两下草料,“你看,它等急了。”
“好吧。”死狗酒馆的老板摊了摊手,他叼着烟卷推出身后的精灵族娼妓,“您这个价钱就能买到一只精灵可真是占了大便宜啦。”被推出来的那男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腰际,彰显种族特征的尖耳朵无力地垂下去。
“跟这位法师大人去吧,精灵王后。”酒馆老板似乎也对那男人半死不活的样子觉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头在柜台上捻灭了烟卷。
莱拉接住了几乎算在砸在怀里的精灵,分给他一只袍子角好用来遮住裸露大半的背部,不再多作交流,点了点带着他新买的娼妓骑上了打了个响鼻的马。
一直到第五个小镇的时候莱拉也没有开口主动说话,如果不是身后紧贴着的衣物触感精灵根本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后仰着用额头摩擦莱拉的厚重黑袍子,酒馆里教给他的东西之一,在讨要什么之前最好给你的顾客来一点贴心服务,鉴于这是在马背上,这匹看起来就脾气不好的白色公马一定不同意其他的讨好行为,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他银色的长发卷进莱拉的黑袍子里,精灵舔了舔嘴唇开口,“我的法师大人会给我一小口水吗?”
那声音透着魅惑与引诱,似乎不该是这个种族该发出的声音,但是管它呢。莱拉拍了拍马的颈部命令它停在一处背风的空地,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只水囊递给精灵,裹着黑袍子的法师看他大口大口地吞咽清水,来不及吞咽的水流打湿了他身上那件艳俗的桃红色蓬蓬裙领口部位,莱拉不对这件裙子发表评价,耐心地站在原地等精灵喝完水好继续旅程。或者…休息一阵?莱拉盯着精灵纤细的小腿。那上面毫无肌肉,想也知道该累坏了。
黑漆漆的法师像变魔术一样从戒指里取出一块厚毯子铺在路边,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来歇息,精灵束起银色长发绑在脑后,金红色的绸带大约是全身上下为数不多拿得出手的配件,他坐下来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瘫在法师肩膀上,嗅闻他大袍子下面隐约渗出的草药气息,这种气味让精灵想起绿色的树屋,和垂下的一条条藤蔓,家乡。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被勾出的情绪,懒洋洋地把裙子连同腿都搭在法师的身体上,“您可真贴心,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看不出来,那身黑袍子下的腿部完全没有一点儿肉,看来这位法师不会是个倒人胃口的壮实家伙。
法师忙着不去评判他的桃红色裙装,过了一会儿才用嘶哑低沉的腔调告诉精灵,“莱拉,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他说完话就闭上嘴,反复在心里颠倒装钱的小戒指好让它吐出更多银币,能给他买下的娼妓换一件朴素的男士外袍就够了,让桃红色见鬼去吧。
精灵合上湖水色的眼眸靠在法师肩膀上昏昏欲睡,厚毯子肯定是矮人制造的,他们的东西向来昂贵却值得这个价,他在嘴里念了念这个名字,微笑着开口,“在那里他们叫我精灵王后,您不会想这么称呼我的,我该得到一个新名字吗?”
莱拉再度分给他大半个黑色外袍披在身上抵挡寒风,看着远处的城镇不知道在想什么,离开死狗酒馆大概一个小时了,午后最灼热的那段时间过去了,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睡吧,等你睡醒了就会有一个新名字”。和一件新外套。莱拉在心里默默补充,夺目的桃红色被遮盖去不少,他感觉到松了一口气。
精灵已经睡过去了,他很累,沉静睡颜和深林里高高在上的同族一样美好,睫毛似乎很长。莱拉翻开一本厚重的草药典籍帮精灵找一个新名字,在身边还堆着召唤咒语全本,法师不打算擅自猜测他人的过去,即使这是他的所有物也不行。
精灵是在马背上醒来的,天空是一种暖橙色,象征着傍晚来临。他实在太累,连颠簸也没有打搅他睡个好觉,不过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精灵半阖着眼睛摸索,一块似乎无边无际的厚重黑布,不用睁眼睛看也知道半环抱着他的是莱拉法师,那袍子很好地阻隔了大部分颠簸,在赶路的时候也能兼顾他的睡眠。长发精灵躺在法师的怀抱中,声音轻的近乎呢喃,“先生,先生,您为什么要买下我呢,瞧…我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死狗酒馆的老板已经在打算埋掉我了,您的五个银币被浪费了。”
莱拉勒着白色马匹的脖颈,从黑袍子下面传出的回答平静的不可思议,“我知道,我感应到死亡的味道。”接着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愉悦,似乎谈到这部分的内容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再多介绍一点儿吧,我是个研究生命的死灵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