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季湉久违的做了梦。
只是梦不好,等季湉头疼欲裂的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内容,但是梦中彻骨悲伤的余韵还残存在他心里久久不散。
强撑着身体给同学发了帮忙请假的消息,又吞了药,季湉再一次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季湉这一觉睡了一天,摇摇晃晃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四肢酸软头昏脑胀。
等走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又让他吓了一跳。
整张脸是惨白的,就像白纸糊的似的,嘴巴干裂的起着皮屑,青黑的胡茬长满了整个下巴。要说这张脸哪里还有颜色,就只有红肿着的双眼,活像突眼的的金鱼。
季湉和镜子里的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最终认命的承认那个丑八怪就是自己。
长叹了一口气,先去厨房抓了一把米扔进电饭煲给自己熬了一锅粥。又翻出剃须刀,嗡嗡的刮起胡子,最后从冰箱里拿了几个冰块敷在眼睛上。
电饭煲传来轻微的咕嘟声,米的香气渐渐在空间里飘散开来。
季湉闭眼躺在沙发上,感受着毛巾里包裹的冰块逐渐融化,不可抑制的想起了昨晚的丢人事,脸上也有些发热。
昨晚那边电话一接通,季湉当即火急火燎的问出了什么事,问完了才发觉季惟决那边好像不大对劲。
按时差来说,国内已经是快清晨了,没道理季惟决还穿着衬衫,而且看背景也不像是在家里。
淡绿色的帘子,白墙,挂钩……这是,医院!
季湉一下子就慌了神,能让季惟决一大清早就出现在医院的只有:“季洄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
“你先别着急……”季惟决轻声打断他,捏着眉心,发胶固定过的头发散落了几缕在额前,低垂的眼睫下是不可忽视的青黑眼圈,疲惫至极的磨样,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只是有些过敏。”
“怎么会过敏……”
季惟决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找了吸烟区坐下,又从口袋里掏出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撑着额头回答道“医生说是花粉过敏。”
没等季湉说什么,季惟决就继续说:“是我不好,不该挑那个地方。那地方有一大片桂花林,最近正好是花期,大概是抱着洄洄进出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
吸烟区惨白的灯光照着季惟决被掩在烟雾之后影影绰绰的脸,季湉隔着屏幕,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第一次觉得他好像老了,好像是不再年轻了,那些他记忆里或意气风发,或高高在上的季惟决,在这个太阳还未升起的早晨统统都消失不见,坐在原的只是一个疲惫的、困倦的、为孩子所累的、平凡的中年 男人。
季湉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痛和冲动,安慰的话已经在嘴边,甚至第一个字的音节已经要发出了。他想安慰他,他想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道季洄会对花粉过敏,他甚至还想抱一抱这个形单影只的,似乎有些无助的男人。
这时保姆从走廊那头急匆匆的跑过来,语气惊惶:“少爷,小少爷又闹起来了!”
季洄又烧了起来,过敏的症状还没有消下去,眼睛肿的老高,皮肤一片通红,伴着几条指甲的挠痕。
医生进来打了针,原本就不弱的哭声瞬间拔高,小眼紧闭着,小手握拳,趴在季惟决的怀里眼泪不要钱似的,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开始呕吐,颜色不明的呕吐物沾了季惟决一身。季惟决却毫不在意,接过保姆递来的帕子,先给季洄擦干净嘴巴,才随意的擦了擦自己,动作不可谓不熟练。
视频没有挂断,只是季惟决进门是把手机随意的靠在了柜子上,之前怕打扰别人,声音也开得很轻。现在季惟决抱着季洄满屋子的哄,父子俩谁也没注意道手机里已经崩溃的季湉。
之前只是听季惟决轻描淡写的一句过敏,季湉虽然着急,但也不觉得很严重,只是季惟决抱起孩子的一刹那,季洄红肿的小脸在视频里一闪而过,几乎只是在一瞬间,季湉的眼眶就不可抑制的红了。
试问哪个妈妈看到孩子遭罪能不心疼呢。
季湉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凿碎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国内,抱一抱,哄一哄自己的小孩。
然后看着季洄呕吐,难受的小脸都皱巴在一块儿,就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
季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继而像被堵了许久的洪水,铺天盖地,止也止不住。
他只是忽然觉得好难过,忽然觉得生活好难。
他想起今天在学校,教授给他通宵了好几天赶出来的作业只打了B-;想起自己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想起昨天做饭时切伤的手指;想起他远隔重洋受苦受难的孩子……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委屈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千倍万倍的放大,沉甸甸的压在季湉的肩膀上,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等季惟决好不容易哄睡了小儿子,转而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哭的不能自已的大儿子。
季惟决很无奈,回到吸烟区的老位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