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桢赶到的时候,蒋方圆正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看到赵念桢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一把给拦住了:“你去做什么?”
赵念桢被他劈头一问,弄得有些愕然:“不是出事儿了?”
蒋方圆没给他好脸色,抬手敲了一记他的脑门,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是出事儿了,但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你的学生,这台手术你连辅助都不是,还是你是心外主任啊?上赶着讨骂。”
赵念桢想回嘴,想想蒋方圆说得又没错,只好问他:“现在家属那边怎么办的呢?”
蒋方圆摇摇头:“没讲,本来手术问题不大,就是苏醒的事,朝章急功近利,乱用了拮抗药,这是低级错误,他啊,要他滚回学校都不为过。”
“那病人现在怎么样?”
“抢回来了,还在观察。”
赵念桢松了口气,点点头,不说话了。蒋方圆就看不得他这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做这行多少年了,每年要送多少人走,许多人熬到后面都变成了铁面无常,只有他赵念桢,还是菩萨样子。蒋方圆,刮了刮他的鼻子,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心太好,才被靳长南抓的这么死。”
赵念桢笑笑:“反正都是自愿的。”
多年老友了,只要谈到靳长南,蒋方圆就必然气从鼻子里出,颇为不屑,他睨着一双眼冷哼:“自什么愿,我就看你做梦吧,他靳长南能浪子回头,我把头砍下来送你当球踢。”
“呸呸呸,”赵念桢吓了一跳,连忙去捂他的嘴,“说什么胡话呢。”
蒋方圆翻了个白眼,拿开他的手:“本来就是,王八蛋东西,咱俩念大学那会儿,我就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想不到我出去留个学回来,他已经婊子立牌坊,作威作福了,我呸!狗东西!恶心!”
赵念桢被他说的笑了,两个人顺道一起去看病房。
下班的时候,才又遇见朝章,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难得有些颓萎,看见赵念桢,脸上有掩不住的尴尬,但还是硬挤出一个笑来,又低下头沉默的收拾着东西。
赵念桢看他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你要走?”
朝章抓了抓后脑勺,不大好意思:“处分叫我去急诊做半年。”
本院的院长蒋其昌,是蒋方圆的父亲,这个居高位的老男人,看着有父辈的慈祥,实际做起事来,该如何铁腕,一样不少,不然他不会撑得起整个长风。赵念桢刚进院的时候,就听过这只笑面虎的许多传言。如此想来,想来只是叫他去急诊做半年,已经是宽恕中的宽恕了。
但是到底是年轻人,赵念桢惋惜他:“嗯,好好做吧,没有停刀已经是不错了。”
朝章低着头,闷闷地说:“是的。”
他回完两个字,又顿了顿,补充了一两句:“本来是要停的,估计是看在我父母的面子上……说到底是我不争气。”
赵念桢看他的表情,问道:“你很沮丧?”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这是个蠢问题,对一名外科医生来说,再没有被停刀更痛苦的惩罚,可是除了停刀,不能靠自身实力获得认可,也仍然是痛苦的,朝章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
赵念桢安慰他:“其实也不一定是看你父母的面子,你的水平没有问题,只是还需要沉下心一些。”
朝章闻言,眼睛一亮,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巴,又顿住了。赵念桢觉得气氛有些安静的尴尬,于是随便敷衍了两句,默默的收拾了东西,打算先走一步,临了却又被叫住。
“赵医生?”
赵念桢回头,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话。
朝章看了看后面正在打瞌睡的小医生,向前几步,离赵念桢近了一些,小声说:“听说你和燕南集团的老总走得很近,是真的吗?”
赵念桢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冷却下来:“是,朝医生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没有我先走了。”
朝章看他冷面,才意识到自己问的大概有些突兀,讪讪道:“赵医生不必如此,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想说……他们那样的人,喜新厌旧也很快,如果赵医生哪天还想得起朝某,朝某还是——”
“朝医生,”赵念桢当即打断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垂着眼帘,看不出神色,“你还年轻,很多事可以再多考虑考虑,我先走了。”
说完,没等朝章再有回复,他已经径直离去。朝章苦笑,他是触了逆鳞了。